他向鳳老頭低頭彎腰一個大禮:“鳳大叔!”
鳳老頭上在他肩頭重重捶了一拳,眼裡閃動些水光,滿臉歡喜,說:“好小子,就知道你沒這麼容易完!你給大夥說說,怎麼回事?”
李三又給鳳老頭作了個揖:“是!”
他轉身衝台上台下眾人作了個羅圈揖:“清風寨李三,奉大當家二當家之命下山辦事,遭遇錦衣衛埋伏,僥幸兄弟們折損不多,大夥全身而退。
我當時察覺其中彆有隱情,因此獨自跟蹤,來不及知會兄弟們,又一路查訪,耽誤了些時日,讓江湖上的朋友們生了誤會,誤傳俺的死信。
今日攪擾大夥,多有抱歉,俺李三給大夥賠個不是。”深深揖作下去,然後直起身一腳踢翻了條案,踢飛了靈牌和香爐,笑道:“這玩意用不上,俺可不敢活著受香火。\"
台上台下眾人就哈哈大笑起來。
鳳姑娘跑過來,拉著李三的胳膊,歡喜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三哥,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那支袖箭傷得你如何?毒解了沒有?”
李三樂嗬嗬地拍著胸脯:“三哥一向皮糙肉厚,這點小傷算什麼?那支袖箭麼?嘿,鷹爪子吹牛嚇唬人的,我這不是活蹦亂跳的?”
黑六繞著李三直打轉,鼻涕一把淚一把:“三爺,多虧你救了小人和俺那些兄弟,俺還道你死了,唉,三爺是什麼人?我就知道,你老肯定沒事!”
李三拍一下黑六肩頭:“你挨那幾刀怎麼樣?可好了?”
又砸了祁大麻子一拳:“爺回來了,去把兄弟們叫過來。”
黑衣小個子原本湊在馮保兒,王三斤,屠大年幾個身邊說話,此時遠遠盯了李三一眼,跳下台去,在那台前那三十幾個人中穿來穿去,跟這個耳語幾句,又跟那個嘀咕幾聲。
陳九站在一旁,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李三衝他一揖到地,拍了拍他肩頭,攬著他親親熱熱地說:“九兄弟,多承你一片厚愛,老子承你的情,記下了,下次你若遭不測,哥哥一定帶領清風寨和臥虎溝的人為你報仇,在清風寨替你開英雄大會祭奠,把天下英雄都叫來給你燒香。”
他比陳九高了半頭,攬著陳九的肩膀稱兄道弟,陳九本來威風凜凜,被他攬在懷裡,顯得有些嬌小,當真如他的跟班小弟一樣。
陳九的手下押著胡叔他們,不知該怎麼辦,為難地問道:“九爺,這些人?”
陳九冷哼一聲,掙脫了李三的粗胳膊,退後兩步,整了整衣衫。那個黑衣小個子帶著人過來,簇擁著陳九,在陳九耳邊嘀咕了幾句。陳九看一眼馮保兒,王三斤,屠大年幾個,那幾人紛紛向陳九抱拳拍胸口。陳九又往台下看了看,台下有七八個人對陳九點了點頭。
陳九衝李三一拱手,大聲說道:“老天有眼,三哥無恙。三哥來得好,今天咱們英雄聚義,替天行道,三哥,你是來入夥的麼?錦衣衛那一箭之仇,三哥你豈能不報?這些人是張扒皮的手下,兄弟宰了他們替你出氣。”說著拿刀就捅。
李三把他手腕一握,陳九的刀就再難進一分,李三笑道:“我清風寨三年前就開過英雄大會,打出了旗號替天行道,老九你當時也帶著手下來了,怎麼又來替天行道一次?這些人麼,是我們清風寨一路追下來的,兄弟對不住,三哥我要連人帶貨一起帶走,交給清風寨大當家二當家發落。”
那邊黑衣小個子衝手下使個眼色,陳九的幾個手下就嚷嚷起來:“錦衣衛是九爺帶著俺們一刀一槍打跑的,張扒皮的人是老子們抓回來的,貨是兄弟們腦袋彆在褲腰帶上劫下來的。你李三充什麼大?你先前被錦衣衛打成了縮頭烏龜,縮進哪個窯子裡躲著不敢出頭,這會兒倒跑來撿現成便宜?”
更有個黑臉的漢子就嚷嚷起來:“對,清風寨扯什麼替天行道?張扒皮來了兩年,抓了那麼燕州那麼多江湖好漢,清風寨給大夥出頭了麼?清風寨的人還關在穎陽大牢裡,縮著不敢出頭,俺們劫了糧車就來摘桃子打秋風,清風寨乾脆改叫了秋風寨算了!”
李三麵色一變,劈手奪下陳九的刀,轉身怒喝道:“你說什麼?”
說話那人雖有些害怕,還是挺直了腰杆說:“當年大家尊清風寨為大,尊的是清風寨仗義,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為咱們和窮苦百姓出頭。自那張扒皮來了之後,對百姓苛捐雜稅,盤剝壓榨,對咱們江湖好漢步步緊逼,斬草除根,還克扣鎮北軍糧餉,逼得鎮北軍苦撐著快撐不下去。你們清風寨管了麼?你們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了麼?如今狗官要勾結蒙古人出賣咱們燕州,你們連個屁都不敢放,隻顧著搶我們拚死奪來的東西,你算什麼好漢?”
他身邊矮個子叫道:“你不敢找張扒皮算賬,俺們敢,俺們要跟著九爺打易城,打穎陽,殺貪官,救燕州!”
校場裡莊稼漢們就鼓噪起來,跟著吼:“打易城,打穎陽,殺貪官,救燕州!”
台上馮保就衝李三喊道:“三爺,你趕緊跟清風寨稟報,狗官要賣了咱們燕州,不能坐視不管!”
台下有人說道:“我看他清風寨是骨頭軟了,說不定跟張狗官勾勾搭搭一夥的,這是要把張扒皮的人放了,賣了咱們換他們自己平安!”
台上屠大年喊道:“對!鳳姑娘明明聽見他中了毒箭,活不過一個時辰,他怎麼活下來的?莫不是偷偷降了錦衣衛,換了解藥?不然他為什麼不早現身相認,他身邊跟著的是什麼人?”
眾人目光就投向了我們。我衝趕緊豆角使眼色,豆角扯一下無名,想跑,可惜晚了,幾個嘍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圍住了我們的桌子,齊齊拔刀威嚇著我們:“上去回話!”
無名抬手按在刀柄上,我趕緊按住他的手,低聲說:“無名聽話,先彆打,我們先上去,我有辦法!”
無名放開刀,反手握住我的手,眼神裡滿是信賴。我其實毫無底氣,摸了摸袖箭,心想大不了拚了,找機會射陳九一箭,用解藥換無名和豆角胡叔三條命。
孫三娘罵道:“瞎了你的狗眼了麼?連老娘都不認識?”嘍囉們趕緊點頭哈腰,然後回頭衝我們繼續吆喝。
孫三娘說:“妹子彆怕,姐姐陪你!” 挽住了我手臂。
我隻得對豆角和無名點一下頭。我們一夥人被嘍囉們押著往台上走,連劉鐵口都被推搡著跟了過來。隻有膏藥侯見機得快,不知什麼時候提前溜走。
我不放心無名,牽住無名的手。無名似乎並不害怕,任我牽著,漆黑的眼睛很平靜,我的心裡也跟著鎮定了些。
他們把我們推推搡搡往台上推,半路上人堆裡有人叫起來:“那小子不是自稱錦衣衛,拿著錦衣衛腰牌向我們錢莊訛錢的麼?莫非他當真是錦衣衛?”擠過來一拳打倒了豆角,按住他在他身上一通翻,結果什麼也沒搜著。
豆角掙紮著爬起來,啐了口帶血的唾沫,罵道:“誣賴小爺?你們才是騙子,訛我們的銀票,叫三爺教訓了還不改?”
那人理虧,又悔又怕,忽然抓著我的衣袖:“她也不是好東西,她放火燒我們!腰牌說不定在她身上!”就要來搜我。
無名一推那人,把他推倒在地,嗆啷一聲拔刀出鞘,擋在我身前。
那人叫起來:“繡春刀!他是錦衣衛!”
這下周圍的人都變了臉,把我們牢牢圍住:“這些人是錦衣衛臥底!”一群人拔刀圍過來,無名把擋在我身後,舉刀橫在胸前,可是周圍的人實在太多,眼看就要把我們壓在下麵撕碎了。
後麵許多人還在往上湧,嘴裡喊著:“錦衣衛的狗混進來了,宰了他們!”
我大聲喊道:“我們不是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