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日,是被追殺至此。”
開場的第一句話就叫蘭真毛骨悚然,失態地打斷道:“公子,慎言。”
應如曦真就閉上了嘴,拿起茶杯,沉默地抿了口茶。
蘭真自知失態,還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待調整好自己的語氣,才開口道:“公子不必說於我聽,我救公子時也不知公子身份,隻是舉手之勞。”
應如曦默了默,垂眸摩挲著茶盞,半晌才回道:“柳小姐不想與我多牽扯。”
柳蘭真再提醒自己要注意儀態,不能在這個奇怪的公子麵前失態,此時被他直白一語點破也不禁嘴角抽了抽,見他平靜地如此說道,沒有氣憤或威脅,也大著膽子回敬道:“是。”
應如曦放下了茶盞,雙手按在膝頭,卻不自覺地悄悄握緊了。
“柳小姐要如何才會答應我的求娶。”
正當氣氛死寂到蘭真都忍不住想說些什麼來改善時,這一句輕輕的話又似重石般向她倒來。
“鐺……”
回應他的,是蘭真手裡的茶盞落地的聲音。
他看見她迅速蒼白的臉,像是被燒著燙著似的垂下了眼,沉默著彎腰撿起那幸運沒有被打碎的茶盞,輕輕地將它放在桌上,又拿出新的茶杯,給她重新倒好了杯茶。
柳蘭真下意識:“謝謝。”
之後就是更加長久的沉默。應家小少爺看上去為人話不多,但是每一句話都能讓柳蘭真說不出話來。
“應公子,”她勉強找會自己的語言能力,鄭重地加上姓氏稱呼他,“我們這才第二次見麵。”
而且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能不能記住我的臉還是個問題,柳蘭真不合時宜地在心裡吐槽。
“嗯。”沉默寡言的公子應了一聲,還是看著她,像是在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柳蘭真以為這一句就足以說明他的請求有多離譜,沒想到他置若未聞。她有些頭痛,看看四周,應夫人與仆人們都已經離開,此時隻有他們兩個人,所以也就膽子大起來,壓重聲音道:“就算是公子想報救命之恩,也不可取。”
“所以你不會答應。”
“自然。”柳蘭真覺得自己的脾氣已經夠好了,聲音還是忍不住帶上點嚴肅。
應如曦不再注視她看起來有些生氣的臉,將視線轉移到不遠處的荷花池中,此時的芙蕖已開得粉嫩,亭亭玉立,看上去豔麗清新,卻不可褻玩。
芙蕖就是如此,從淤泥中長成,但是在它盛放時,誰也不會注意到它自何而來,隻會驚豔於它的美麗,不敢攀折。它與所有的黑暗、肮臟是天然不相融的。
他又看向少女的臉龐,因為焦急而染上些緋色,眼睛裡明明將排斥和不安寫得明明白白,臉上卻還是維持著鎮定禮貌。
一個青春年華大好的少女,或許心中已經有意中人了,或許還在期待她的愛情。
他卻隻知道,她沒有婚約,知道她出身平凡,知道她不是京城人士。他知道的東西本來是足夠的,但是現在他卻覺得還遠遠不夠。就像她即將被他推入未知的命運一樣,他如今,突然覺得他也會被她帶入未知的命運中。
“這裡的芙蕖開得很好。”
沉默了許久的公子給坐立難安的蘭真說出的第一句話,隻是這個。
蘭真不明所以,還是勉強將視線出於禮貌掃了掃那些隨風搖擺的花朵,點頭應和他:”是的,很美。”
他不再說話,而是站起,蘭真看著他伸出手折下一朵含苞的芙蕖,又走回來,將帶著水色的花放在她麵前,靜默地等待她接過去。
柳蘭真哭笑不得,先隻能接過那朵花,看著被折得整齊的花莖,忍不住有些責備道:”公子,花開雖美,但不必攀折。”
聽了她這句隨口說的話的人不知為何,將折花餘香的手微微背起,手指蜷縮起來,無意識地搓撚著。
“對不起。”
他突然開口道,聲音低低的,也沉沉的。
柳蘭真見他認真地看著她手裡的花,又如此認真地道歉,“撲哧”一笑,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不知為何輕鬆了些,笑道:“公子對花道歉,那我鬥膽替花原諒你。”
“下次,莫要采擷玉英,讓芳華白白凋零。”
她一時俏皮之語,於他,卻如利箭般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