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層層,燈影重重,從元宵到七夕不過小半年,但是此時此地的賞燈人卻再無當時心境。
阿桃隻能遠遠透過流動的人群看見小姐的衣角,明明擔心著她的安全,卻不敢上前趕上她。
在熱鬨喧囂的良夜之時,阿桃的眼前是成雙成對的情人,是結伴出行的秀色少女們,也有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可她的眼睛卻看不進這些美景,反而浮現出一張失魂落魄的,少女的臉。
那張臉是自己從懂事起就陪伴在側的,是一張習慣了溫柔的微笑的臉,此前也暗暗生出了獨屬於少女心事的羞澀,但是這一切在今年元宵都慢慢地,像是被一顆石子打破寧靜的幽湖一般,褪去了顏色。
小姐看著她時,其實眼神和表情都是一樣的飄忽,還是那種溫柔的語氣,隻是那一點時時浮在水下的火已然熄滅。
“阿桃,我想一個人逛逛,可以嗎。”
明明是笑著說出的請求,但是阿桃卻看見了藏在這張臉背後的那一滴淚水,也隻有一滴,無從發泄,無法言說的悲哀。
阿桃沒法不答應,因為這是小姐最後一個可以放肆地說出想一個人逛逛的七夕。她與應家小公子的婚期馬上就要到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銓選吉日,三書六禮。獨獨不需要新嫁娘的意見。
她一路跟著小姐,看她漫無目的地行走著,身旁的人群似乎與她無關,熱鬨快活的氣氛完全融不進她的身體裡。
與她一同跟著小姐的還有幾個躲得很好的大漢,阿桃已經熟悉他們了,那是應家從確定婚期開始就遣來時時在暗中跟著小姐的家丁,說是因為應家勢大,要保護小姐,其實是保護還是監視在阿桃這很難判斷。小姐雖然明麵上沒被告知,但是心裡是清楚的,隻是從確定成婚開始,她對應家的所有行為都再不在乎。
她也曾憤慨過,但是小姐看她反而激動起來,笑笑說:“阿桃,算了吧。”
算了吧。
可是小姐眼裡實實在在的落寞像是一根針一樣,紮在阿桃的眼裡,卻又充斥著無力的悲哀。她的一生,她的婚姻和愛情,雖然掙紮過,小心翼翼反抗過,但是在應家的要求下,就這樣了,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