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氏往昔 講上司的笑話時被上司逮個正……(1 / 2)

“今日誦讀太宗《重稅傷民說》,若有難解之處,諸位隨堂提出。”荀夫子依舊是一副慈祥的微笑,握著書卷看著底下因春困有些昏昏欲睡的學生們。

荀夫子雖已過八旬,但還有願於杏壇,祭酒體他年高,每月隻排了兩次課。他的古政論已講了三十載餘,現在仍當屬太學最佳。

不過,雖然大家都愛戴他,奈何春困實在磨人,縱是他的課也不免精神萎靡。

夫子都看在眼裡,哪能不知,於是又慢悠悠說道:“若你們當中有人答上我的隨堂問題,我就給你們講一個太宗朝的逸事。”

這下學子們的眼睛就像被風吹得奄奄一息的燭火忽然“轟”的一聲亮起一般,瞬時充滿了乾勁。

雖已過三朝,太宗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依舊可以說是無人可及,何況太宗朝那些層出不窮的名士悍將、詭譎多變的朝堂,單拎出一個人物就夠說書人大講特講,現今的小說話本也最愛編排太宗朝的種種逸事。

荀夫子是真正曆經四朝的老人,太宗朝時他還是個少年,雖然官職不高,但荀家門第高,沒少接觸高層是非,從他口中聽得的逸事多半不作偽。

沸騰起來的學子們迅速投入了閱讀中,當下隻剩書頁翻動的沙沙聲,夫子微微一笑,這招屢試不爽。

過一柱香,見學子們差不多都看完了,期待的眼神已然眼巴巴地望向自己,夫子清清嗓子,問出第一個問題:“太宗因何而寫就此論?”

自信滿滿的第一人舉手了,在夫子允許後起身朗聲道:“當時太宗初內平反賊,外定西北,自然要休養生息。戰時賦重,百姓已然不堪,於是為穩定民心,決定輕徭減稅。”

有人卻不讚成,說道:“此論寫於元和五年,此時離戰亂已有三四年,若太宗想穩定民心,怎麼也不該如此遲。”

第一人氣結,惱道:“那你說如何?”

誰想對方也沒個主意,於是諾諾不答,夫子搖搖頭,還是笑眯眯道:“確實錯了。”

於是第一人也手足無措,隻好坐下。一時安靜下來,誰也沒想到第一個問題就難倒眾人。

卻見一人高舉左手,溫聲道:“夫子,可否聽我一言?”

大家的目光聚集過去,藍衣端坐的少年在眾目灼灼下依舊不動聲色,隻專注地看著夫子。

“呈玨,你說吧。”夫子點點頭。

“定誠兄說得沒錯,若是因戰而施行,不該在這個時候,”他站起來,身量舒展,平視著夫子,聲色沉穩,“但是定誠兄許是忘記了泗城之戰。”

此言一出,眾人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目瞪口呆,不少人驚叫起來,更有甚者大呼:“怎會是這個?”

崔呈玨看著眾人興奮的樣子,微笑點點頭,又見夫子笑紋更深,便知道自己說對了,眾人興奮了一會記起還有後論,於是又眼巴巴看向他,等著他把話說完。

等又靜下來,他才繼續說道:“泗城之戰雖然隻花半月就平定,但是以太宗遠見,怎麼想不到若泗城之戰有絲毫偏差,一城呼而萬城應。而泗城之亂始於農亂,太宗早早預料到苗頭,是以提早以減賦平民怨,讓農亂的勢力不至於壯大。”

“至於為何不在內亂外戰平息後就減稅,恐怕是因為當時的國力依然空虛,若不囤積糧草,反撲必然難以抵禦。”

前一段眾人都邊聽邊點頭稱是,後一段短短幾句話,卻激起千層浪。不少人或不解,或不以為是,眼看著要起來質疑,夫子卻按按手,示意眾人先聽崔呈玨說完。

崔呈玨感激地向夫子笑笑,繼續不急不緩地說道:“想必各位都覺得呈玨在胡言,戰亂已三年多,百姓何來糧草交給官府?”

“但呈玨查閱太宗朝案卷,發現太宗在臨朝後立刻在各府縣設屯田,當時這一決策還遭到不少反對。但是太宗力排眾議,將此事交給了崔相,”說到崔相,他微微一頓,又自然說下去,“此項決策實行得非常穩定,就連後來反賊占據的三州都始終運轉著屯田,而太宗每打下的新城無一不實行,以城養戰,以戰養城,如此循環,雖然稅重,但諸位可知糧出於哪?”

“戰時百姓尚且自保不暇,若以重稅壓之,怕是太宗都難以處理民變,於是太宗朝卷宗記載,重稅的十分之八出自屯田,剩餘以田畝定百姓所交賦稅而非以人頭,看起來是重稅,然而落在實際百姓上已經少之又少。不過這確實也並非上上之策,若不是太宗先前就清理了一大批地方豪強,恐怕政策推行得也不會如此順利。”

此話一出,眾聲安靜,他們都止不住驚訝,呆呆望他一會,才如夢初醒般把腦袋轉向夫子,卻見夫子滿臉笑意,欣賞之情溢然,誰還不明白崔呈玨這一番驚人言語完全正確。

“呈玨確實下了一番功夫。”他誇了一句,果然看見原本侃侃而談的少年禁不住地揚起微笑,縱然時刻保持著老成姿態,也難脫少年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