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抽查 小小一間屋裡有八百個心眼(2 / 2)

夫子聽得出她話裡的太極,倒也不惱,順勢指著崔呈玨向她道:“這是老朽私以為答得最好的一個,是崔家的小公子。”

崔呈玨本從陛下一進來就視線不自覺緊緊追隨,聽她誇遍了全部人,倒有些微微失落,心想原來陛下並不記得他。

眼下見夫子驟然提起自己,他的一顆心倒是懸了起來,連與她投來的視線相撞都忘了閃躲,在一道道凝聚於他的目光中,向來以寵辱不驚為修身準則的崔呈玨像是心口落了千鈞重石,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崔氏是近些年才蒙恩得以回到鄴水,雖然有幾位崔家人官複原職,但是大多都兢兢業業,時刻保持低調——崔氏再也經不起打擊,哪怕是小小的漣漪,都可能被有心人催化成洪波。

此情此景,他又怎能不生出希冀的同時,也生出恐懼。西南密密的濕氣像是複現一般,讓他有些窒息的感覺。

“確實不愧是崔氏子。”

正在那片死寂中,清泠泠的聲音像是甘泉,將他從混沌中解脫出來,也將崔氏解脫出來。

裴大致確實覺得他顯露出的才華有幾分像故人,而之前初見時倔強不甘的神情她也印象深刻,她自然不吝讚美,更何況荀夫子已經將應家的故事講得那樣明白。

同是因政治被流放的家族,同是出過於國家鞠躬儘瘁的人物,應家受到打擊後一蹶不振,似乎嫡係再無後人,崔氏苦苦支撐,也算守得雲開。

以荀夫子耿直不阿的性子,恐怕是早就發現她站在門外,這才特意言此意彼地講了應家故事,實則是讓她,讓現在這個年輕稚嫩的陛下,珍惜搖搖欲墜的崔家,看到崔呈玨這塊美玉。

崔呈玨極力穩下自己的聲音,尾音卻還是暴露了緊張的顫抖:“陛下謬讚。”

不敢多說,多說多錯。

裴大致看得出少年的不自在,也生出憐惜,大手一揮讓他安生坐下,對著他因為緊張而濕漉漉的眼睛,聯想到了某種貓兒,很想不顧體麵地笑出聲。

不過當那麼多少年都投來期待的目光,場麵如同幼崽等待著長輩誇獎,饒是靈魂足夠做這群少年們祖宗的裴大致也忍不住想拔腿跑開。

夫子看出她的不自在,解圍道:“陛下已陪我們聊了不少,便不多耽擱陛下的時間了。”

裴大致頗為端莊地點點頭,又說了幾句客套話,瀟灑地轉身走了。

她走出去許久,才一拍腦門想起來,自己的本意其實是想進去澄清,當時應承熙衣不解甲地闖入宴席時,見她和一眾朝臣吃好喝好,甚至興致勃勃地等著接風宴的主角來到,臉色瞬間變得奇差,按著劍的手抖動的幅度也不小,讓底下那些文官武將都有些害怕這位赫赫聞名的瘋子會做些什麼,於是她才說了那番話,蒼天可鑒是想安撫並且對他提出表揚的。

隻不過被表揚的那一方好像沒能理解她的誇讚,咬牙切齒地吼出了她的名字。

後來因為正史野史都堅決不承認她對衛國公難見的溫情,於是她的一片真心隻能赴之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