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柳青有板眼,能一語道破彆人的心裡話!”饒平泰說。
柳青臉一下紅了,說:“大隊長,我可沒有這個本領啊!”
羅忠把饒平泰一拉,湊近他的耳根輕聲說:“這關係,將來用得上!”
饒平泰頻頻地點頭。他突然大步向前麵對戰士們喊道:“同誌們,準備出發!目標——塘口村!”
4
此時往塘口村途中,鴻箭遊擊隊正在翻越一個小山丘。展現在遊擊隊員們麵前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帶,一條小河蜿蜒向東延伸……
暮色中鴻箭遊擊隊戰士來到村前的小土崗旁。隊伍出現在土崗的草坡上。
饒平泰用手向前一指說:“前麵那個村子就是塘口。”
汪梅興奮地喊:“我們勝利到達——”柳青急忙用手捂住汪梅的嘴。汪梅看了看饒平泰、羅忠那嚴肅的臉,伸了伸舌頭,再也不敢隨便大聲嚷嚷了。
“這村子不過幾十戶人家,看上去並沒有特彆的地方。”羅忠說。
汪梅在一邊自言自語:“是呀,還沒有我老家東山頭大,它怎麼成了我們鴻箭遊擊隊的第一站呢?”
“縣領導的考慮總不會錯,你這小兵在這裡胡說些什麼呀!”柳青埋怨道。
“柳青沒說錯!這村子它西連雲夢、南靠漢川、北通孝感,且水陸交通便利。進——東可擊東山、柏泉,直到武漢東西湖、姑嫂樹,東北可達毛陳、王母湖、野豬湖一帶;退——則可撤往漢川刁汊湖、雲夢……它的遊擊戰略地位非其它村鎮所能比!” 饒平泰接過話頭說。
村口小樹叢中突現一雙受驚的雙眼,接著是一陣沙沙的跑步聲……
饒平泰站在隊伍前麵,大聲說:“同誌們,進村時一定要牢記我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出發!”
鴻箭遊擊隊向塘口村開進。
村裡的人正忙碌著一天最後的活:有的農婦在家門前絞草把;有的村民扛著鋤頭剛回到家;有的村民在喂牲口;其中有一個村民(獵戶)的槍尖上挑著野兔、山雞,往家門走去;一群小孩在村前空地上玩耍……
突然,一個村民驚恐萬狀地跑來嚷道:“不好了!村口又來了好些兵!”
“是下午搶東西的黑狗子保安隊又回來了?”農婦急問。
“沒看清,但是看上去人很多,有好幾十個!”
獵戶朱貴向村口望了一下,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匆匆朝家門走去。
狗吠聲急起。
一回到家,朱貴操起槍,準備出門去。他的妻子連忙將他拉住。
饒平泰領著遊擊隊員,步伐整齊地進入村子,停在村前空地上。
饒平泰下達命令:“一小隊負責警戒!其它人分散到各家各戶去串聯群眾,作宣傳工作。”
一小隊長王錦風帶著戰士們布崗放哨。
二小隊長肖子文和幾個戰士來到一戶村民家前,見屋門緊閉。便上前輕輕拍門:“老鄉,不要害怕,我們是新四軍遊擊隊——”屋內沒有任何反應。
柳青和汪梅一起來到一戶人家,兩人交替地呼喊著:“老鄉,老鄉——”屋內也沒有任何反應。
饒平泰在一家村民屋前喊道:“老鄉,我們是共/產黨領導的新四軍遊擊隊,你開開門吧!”屋內也沒有反應。
饒平泰和羅忠朝一個單家獨戶走去,見一個五十多歲的農婦在家門前出出進進,行若無事,感到奇怪。
“老羅,你看那屋前有人!”饒平泰手往前一指。
羅忠說:“走,我們過去看看!”柳青和汪梅跟在他們後麵。
他們來到那個獨屋前。見那農婦端著一口舊鐵鍋往門外正準備潑水……
羅忠上前和氣地問:“大娘,您家怎麼沒有躲進屋裡?”
農婦白了他們一眼說:“有什麼好怕的?”她潑完水,指著小鐵鍋說,“我家就隻有這口小鐵鍋了!還有兩隻母雞,你們要搶,就都搶去!”說完走進家門。柳青和汪梅跟了進去。
獨屋內一片漆黑。隻有從門、窗射進來的一點光亮。
農婦李大娘往鍋裡舀了一勺水,倒了一碗冷稀粥,又丟進一些青菜葉,蓋上蓋子,然後準備生火。
柳青主動上前說:“大娘,我來幫您家燒火。”隻見她手腳麻利擦拭火柴,點燃一把柴草。
李大娘借著灶前微微的火光,看清了柳青秀氣的臉和穿的軍裝,疑惑地問道:“你是女兵?你們——”
柳青摘下軍帽,露出齊耳的短發,親切地喊:“大娘!我們是新四軍,是專門來打日本鬼子和黑狗子保安隊的!”
李大娘一把拉著柳青的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麵前這位俊俏的姑娘,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問:“閨女,你說的是真的嗎?你們能幫我把兒子找回來嗎!”說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訴起來,“兩年前,村東頭來了一隊日本鬼子,村民們慌作一團趕緊四處逃難。許多村民被槍彈擊中倒地,一個日本兵手持帶刺刀的長/槍向一頭母豬刺過去,還發出一陣怪笑;還有幾個日本鬼子把村裡一個來不及逃跑的青年婦女摁倒在草堆旁。看到這些,我害怕極了,便用力把我兒子黑牛一推,告訴他,‘黑牛,你快跑啊!’誰知我兒子黑牛剛跑出家門不遠,便被幾個日本兵捉住,雙手反捆,打進勞工的行列……後來,我聽說是日本鬼子抓勞工,把我兒子黑牛抓去了孝感城,在火車站當苦力,至今生死不明呀。”
“大娘,我們一定替您家報仇!有機會呀,一定要救出黑牛!”羅忠安慰李大娘說。
饒平泰從背袋裡拿了兩個乾餅,遞到李大娘手中,對她說:“大娘,您家就放心吧!”轉身又對其他人說,“走!到彆處看看去。”
他們來到村頭一片小樹林旁。
“看來,我們今晚隻能在林子裡露宿了。”饒平泰又轉身對三小隊長彭水生說,“彭水生同誌,你去村裡把隊員們都帶到這裡來!”
“是!”彭水生轉身離去。
5
等戰士們都來到小樹林後,饒平泰鼓舞著戰士們的士氣,他說:“同誌們,今天我們已深入到敵占區的腹地——離武漢僅七八十裡之遙,遇到了想象不到的困難。你們都看到和聽到了,淪陷區的人民受了多麼大的苦難啊!黨經常教導我們要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俗話說:沒有徹骨寒,哪有梅花香。隻要我們能吃大苦,就一定能完成鴻箭大隊的光榮任務!大家走了一整天,今晚就在樹林中過夜。這裡就是我們要開辟的第一塊遊擊根據地!現在,吃乾糧,彆忘記啊,這是我們來塘口的第一頓晚餐!”
饒平泰說話時特彆把“第一塊”和“第一頓”這兩處有意加重些。
又饑又渴又累的戰士們在解自己的背包,取乾糧,水壺……在啃著乾餅……
“同誌們,邊吃邊聽我再說幾句:這裡的群眾現在不歡迎我們,不等於以後不歡迎我們。因為,這裡不是遊擊區,群眾對新四軍幾乎不了解,再說我們進村時,天都快黑了,他們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我們一定要有耐心!”指導員羅忠接著說。
“剛才指導員說得好——要有耐心;塘口一帶並非遊擊區,群眾對我們的確沒什麼了解,當然也談不上對我們有什麼支持;但是,這裡敵人的力量也相對薄弱,起碼沒有駐軍,沒有鬼子的據點,這些有利於我們今後開展遊擊活動!”饒平泰又說。
“大隊長、指導員!我們當小兵的,能不能也說說意見?”汪梅三下兩下啃完乾糧,突然問道。
“當然可以呀!”饒平泰用熱切的眼光看著這位年青的女戰士說。
“我們新四軍是革命的隊伍,官兵平等,講的是民主、團結,不光是汪梅同誌,所有的同誌都可以自由發言!” 指導員羅忠也在一邊附和。
隻見汪梅清了清嗓門,振振有詞說道:“我覺得那位獨居的李大娘沒有了兒子,挺可憐的,如果組織同意,我願認她做乾娘!”她的聲音高昂清晰,是那麼的天真可愛。
小樹林中響起一陣喧嘩聲和掌聲。氣氛忽然變得熱鬨起來。
“我可以向汪梅同誌提一個問題嗎?”大個子肖子文放下手中的水壺發問。
“歡迎呀!”汪梅拍手道。
“如果我們遊擊隊幫李大娘找回了兒子,你是否願意做她的兒媳婦呢?”肖子文問了一個怪問題。
汪梅臉一紅,嗔怪道:“我反對二小隊長提這樣的怪問題!”
柳青笑得合不攏嘴說:“其實汪梅同誌剛才說出了一個很有價值的想法——就是如何儘快接近群眾,掃去群眾對我們的誤解;我建議明天,我們就組織宣傳隊去發動群眾,我第一個報名參加!”
“我向汪梅同誌道歉,剛才提了個怪問題。聽說她有一副百靈鳥般的好嗓子,讓她給同誌們唱個歌好不好?我這個意見你們不反對吧!”肖子文眨了眨眼睛又說。
小樹林立即響起熱烈的掌聲,氣氛越來越活躍。
“嗓子有的是,又不賣錢。我建議會唱的跟著我和柳青同誌一起唱《遊擊隊之歌》好不好?”汪梅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饒平泰也笑了,說:“好!會唱的同誌,賣點力氣唱啊!剛才汪梅同誌說得好——嗓子又不賣錢。不過,這嗓子肯定會值錢的呀!”
汪梅站起來擺好姿勢,清了清嗓子,然後起唱:“我們都是神槍手……在那密密的樹林裡……沒有吃,沒有穿,自有那敵人送上前……誰要想把它搶占去,我們就和他拚到底……”
汪梅那銀鈴般清脆的嗓音確實甜甜美美的,還帶著幾分力量,幾分自信,一下打動了戰士們的心。
鴻箭遊擊隊員們一齊唱起了節奏鮮明的《遊擊隊之歌》,歌聲穿過小樹林,穿過夜幕飛向塘口村各家各戶。
有的村民推開緊閉的窗子;有的甚至把門打開,把頭伸出門去聽;有幾個小孩溜出家門(大人阻止未果)朝小樹林這邊跑,有二、三個八九歲的男孩在一個十三四歲的大男孩的帶領下越走越近,來到林子邊。
柳青親切地喊道:“小朋友,不要怕,過來聽!”她讓幾位小男孩坐在自己身旁,直到曲終。
“大姐姐,這歌真好聽!我就喜歡唱歌。” 一位叫黑伢的兒童帶著童聲說。
“明天我來教你們唱好不好?你叫什麼名字?”汪梅親切地問他。
“好呀!我叫黑伢,全村的伢們都聽我的。” 黑伢興高采烈起來。
“明天,你把村裡的孩子們都邀來好不好?現在你們趕快回家,免得大人擔心!”柳青關心地告訴黑伢。
“好的。明天我們一定都來!兩位姐姐,我們走啦!”黑伢懂事地點了點頭說。
饒平泰看見她們說得那麼熱乎,心想:秦書記說的對,這兩個女兵發動群眾還真有一套!尤其是柳青,心細認真,又會關心人,一句話,一個動作,就把那受到驚嚇的李大娘給感動了。
“同誌們走了一天,夠累的啦,就地趕快休息,辦什麼事,必須兩人同行。我和大隊長還要商量些事,就在這林子邊上。”指導員羅忠站起來對戰士們說。
羅忠的話音剛落,突然,在這寧靜的夜晚,傳來“叭叭”兩下槍聲!劃破夜空!
“嗖”的一下,饒平泰拔出駁殼槍,急令:“三小隊跟我來!指導員和其它同誌留守小樹林。”
說罷,饒平泰帶著十來個遊擊隊員迅速朝樹林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