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獲嘉師生的事在輔國操作影……(1 / 2)

應帝王 常文鐘 7121 字 10個月前

獲嘉師生的事在輔國操作影響下悄然收場,學生對朝廷的怒意與不滿日漸淡去,風吹雲散事如煙,天下人很快就忘這茬,隻是朝廷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工部營建諸國使館的事就前後腳地接上來。

這是件大事。

下頭各部官署臣僚日日報上來無數奏報公文要親王批閱裁決,雖是大家的問題百種花樣地出,但歸結起來無非就那一個事:錢不夠用。

小朝議幾番議此事,戶部反映說,他們在整理舊賬時發現很多朱門爵戶賬麵上有巨大拖欠,今歲因夏季澇災導致各地收成不好,國庫入不敷出,希望欠官賬的人能儘快把錢還上。

經老丞相與輔國議,雙方一致決定以天子之名下令停止戶部向個人再借錢,並敦促欠債門戶按照欠債數額及欠錢時間在限定期限內連本帶利補齊欠款,不然依律懲辦。

戶部借錢給私人的條例和朝廷給百姓放貸款一樣開在德帝朝最後五年,為的是活絡國朝銀錢流通,先帝繼位後因此舉確實有效且牽扯甚廣是故未曾叫停,多年積累,一些朱門高戶隨著逐漸沒落而欠下的債越積越多,本朝以來問題逐漸嚴重暴露。

眼看將天寒,國朝各地軍武上報財需,無有財權在手的親王也要著力保障天下兵馬安穩過冬,遂順著元氏意思暫時出此下策,親王私下裡也想借元氏之手處理掉一批有問題的勳爵門戶。

未幾日,從三司牽頭戶部聯辦發出的同時印著攝政和宰執兩方紅專大印的令書上,喬弼達家赫然在列,倒不是喬弼達這個輔弼大臣缺錢去向戶部借,是喬家其他人打著伯爵府的名義去戶部借錢,如今總賬一清算,十餘年來喬伯府欠朝廷錢共計白銀三千萬兩。

三千萬兩究竟是何概念?那是連喬弼達本人想都不敢想的數目!還錢?那便是現在把喬家上下連人帶東西以及所有莊田鋪子都按市場最高價變賣了,也是半個月內湊不齊白銀三千萬兩!

鮮少過問幾個弟弟屋中事宜的喬弼達氣得險些昏厥過去,他三催四請地召集四個弟弟共開伯府正廳議此事如何解決,誰知拖拖拉拉許多日才肯現身的兄弟四個口風出奇一致,那就是咬死自己沒錢。

喬老二往椅子裡一坐,要死不活說:“大哥也知道我那孱弱兒子,為給他治療他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弱病,我們幾乎掏空了全部家底,他前些年娶媳婦的錢還是大嫂幫忙墊的,大哥,誰欠朝廷錢您就讓誰自己去還,我的日子不好過,沒來由讓我去給他均攤!”

喬老三把兩個胳膊往胸前一抱,說:“大哥你知道的,當年父親壓根沒有給我分多少家當,這些年我隻在公署裡掛個微末小職,一家老小糊口都勉強,哪裡還有餘錢去幫伯府平賬!”

喬老四撅起嘴掛著眼淚說他自己疾病纏身恐不長久,全家人的日子全靠向錢莊貸錢才能過,喬老五垂頭耷腦說他不久前與人合作做生意虧損連棺材本都賠了進去,老兄弟幾人還一致認為,戶部欠條上寫的誰名字就該由誰去還錢。

喬弼達頓時一口猛氣堵在胸口,終於氣得當場昏厥過去。給戶部打的欠條上寫的都是喬伯府,沒的說這債就得由伯府還。很不巧,喬弼達襲父爵,乃是這一代伯爵府主人。

說來說去,喬家幾房多年來吃喝嫖賭欠戶部的錢鐵下心要喬弼達出麵還款解決,大房百般無奈,對幾房弟弟怎都要不出錢,問得狠了,老二媳婦往院子裡一趟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老三媳婦回娘家躲起來不見,老四媳婦往床上一躺說自己就要死了,老五媳婦當場逮著老五就是一頓揍,罵老五不成器敗光了家底。

大房沒心思和這幾房胡攪蠻纏。

喬弼達夫婦與喬思明東拚西湊十來日,喬秉居也把能換錢的都換了錢,結果一家人的積攢連欠款的零頭都沒攢夠,離朝廷規定的還錢期限越來越近,這日,恭送走戶部前來催款的幾位官員,攝政輔弼大臣直弼閣大學士喬弼達再次拖著病體和兒子喬思明一起出門籌錢。

能借的已經都借過一遍了,向晚,父子二人毫無意外空手而歸。三千萬兩,半月內還清三千萬兩白銀,這是把喬家在往絕路上逼啊!步伐踉蹌的喬弼達碰壁整日,灰心喪氣地被兒子扶著一路勉強走到中庭,才在綽綽燈影下看見焦急迎接出來的發妻和女兒,大學士一口黑血嘔出,再度昏厥過去。

竟就此中風偏癱了。

喬思明多年來受父親言傳身教,交遊多清流,三千萬兩債務當頭砸下,如泰山般的父親也因此倒下臥床,他該如何是好?其他幾房打著伯府名義在外頭做下那些亂七八糟的爛事,欠下一屁股債,為何到頭來要大房出麵擺平?

這不合理!

病榻前,喬思明和喬秉居兄妹倆用喂藥器給幾乎短短數日之間白發橫生的老父親慢慢喂藥,喬夫人焦急地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問題始終不得解法,喬夫人思忖著低聲說:“思明,過會兒趁夜隨為娘去趟你舅父家罷,你父親病倒了,但喬家不能被這件事就此壓垮。”

喬弼達與元氏政治立場不同,不讓喬夫人去向她母家求助,可是喬家哪拿的出三千萬兩欠款!彆說半個月時間拿不出來,朝廷就是再多給十年時間喬家也拿不出那麼多錢啊!

“母親,”喬思明思量良久,放下空藥碗說:“父親一直千萬叮囑,不讓家裡耽為此事去打擾舅父他們,兒這裡還有最後一條路可以試試,請母親再給兒個機會。”

喬夫人停下踱步,站在屋子中間扭過臉來問:“你可是準備去找端親王?”

猛然從母親口中聽見“端親王”三個字,一旁沉默不插話的喬秉居心底深處某個地方頓時被悄然揪起,她覺得自己真是薄情寡義,自己家分明都大難當頭了,她竟然還能分出心思來想與彆人有關的事。

喬思明點頭,說:“兒幾年來與輔國雖隻在六部會榷時有過往來,但那日六易居吃席,輔國親口說有難處時莫要吝嗇去找他,那是位能緩人燃眉之急的人物,三千萬兩對於那位來說,想該不是什麼難事。”

喬夫人搖頭歎息,說:“那位雖權柄滔天可淩駕天子之上,但三千萬兩終歸不是小數目,且他與我們家非親非故,如何肯輕易幫我們?若他肯出手相幫,那當彆家也因此事而找上他門時,他幫還是不幫?他到底隻是大權在手,論起錢財事,我們還是得去找你舅父和表哥。”

喬思明不用想就能知道丞相府會趁此機會對喬家提出怎樣的過份要求,舅父一直想讓他投到元氏麾下,想讓阮阮與元家重歸於好,他不肯,妹妹也不肯。

喬思明看看站在榻尾垂首不語的妹妹,語氣不由微冷,“請母親恕兒頂撞,敢問母親,兒今夜求去舅父家,舅父和表兄就肯輕易答應幫忙?他們就不會有條件?”

“放肆!”喬夫人果然一聲輕斥。

見勢不對,喬秉居忙拉著哥哥給母親跪下告錯。

喬夫人哪裡會真的跟自家孩子生氣,捏著帕子的手揉揉額角說:“起來吧,都是為我們家著想,思明的想法其實不失為一條可選之路,這樣,思明你即刻去親王府,阮阮則隨我去丞相府。”

“不妥!”喬思明抱起手反對,小妹這輩子最不想去的就是相府,這不是撿著要拽斷阮阮的肺管子麼!

話出口意識到情緒有些激動,被妹妹悄悄拉扯衣袖同時,在喬夫人微沉的麵色中,喬思明輕咳一聲解釋說:“母親容稟,玉修少年時曾與輔國同讀,二人多少有些同窗情分在,兒想帶阮阮去趟親王府,想著若是阮阮在,輔國就不僅要考慮與父親在中樞閣的上下官情分,也還要多少考慮一二與玉修的交情,借錢的事想來也能因此而多份保障。”

他真是走投無路,竟然胡謅起來了。

喬夫人隔著半間屋子的閃爍燭光緊緊看著這個庶出而寄養在自己膝下的孩子,不被信任的無力感悄然漫上心頭,她想,果然還是這樣,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無論平時自己為他們付出多少心血,關鍵時候他們還是不會信任自己,不理解她為他們的好心。

阮阮與元家認親有何不好,分明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喬夫人想不通,思明的腦子怎就和他那死心眼的父親一樣不願開竅呢!

半個時辰後,秋夜寒涼,大書“端”字的風燈掛在門下靜靜亮著,喬秉居雙腳踩著端親王府東側門門房前的青磚,尤未敢相信事情會往這一步上發展,以至於她終於有機會見到親王了,機會卻是遭逢大難所給。

端親王府門房方才拿著哥哥的拜帖向府裡通報去,隔著打開半扇的朱門往裡瞅,隻能看到條一車寬的青磚路直蜿蜒向王府深處,路兩旁每隔十五步左右置四角石燈一盞,燈光所及,植被在影影綽綽中尤顯些綠。

靜謐悠寧不見往來,若非門外數輛高軒停放及數多彆家侍從等候,當真不敢叫人相信這是一國攝政居之所在。

又過許久,終於見到不知通向何處的青磚路上有人提著風燈引人過來,喬思明攏平整妹妹肩頭披風吐著冷霧低聲叮囑說:“彆緊張,輔國很是位好脾氣的年輕人,過會兒要是見到他,該有的禮拾到就行。”

喬秉居捏在袖子裡的手微微顫抖,她控製不住彆樣的心緒,她知道此時她當為家中困難發愁很不該想自己的事,可她站在端王府的地界上啊,她還即將要見到親王啊!

喬秉居低眉斂目儘量遮掩神色,嘴巴發乾,低聲回說:“我記住了。”

門裡麵,由王府仆引出的訪客越走越近,隨著門附近光線比小路上亮,喬思明瞅清楚那位是官居從三品的廣威侯爵,侯爵神色難看至極,看來見親王也未能解決廣威侯爵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