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以前在家時性格嬌縱,後……(2 / 2)

應帝王 常文鐘 5849 字 10個月前

尋常屋舍配不上小丞相招待妹夫,元拾朝把人約來最雅靜的摘花院,屋中陳設鏤金琢玉璀璨奪目,桌上異域風味保管親王不曾嘗過,誠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親王神色平靜隻管淨手開吃。

見親王對他搜羅來的新鮮物仍舊無動於衷,元拾朝大手一揮退下隱在暗處輕攏慢撚抹複挑的琵琶妓,擦著額頭汗水說:“你如今成了我妹夫我們就是一家人,你好好和阮阮過日子,樊籽花銀礦奪去就奪去,算是我這個大舅哥送你的禮,隻是穆十五,人心不足蛇吞象,壺州道以南四道的圈地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親王細細咬著從南月屬國海運而來的,市價足值十金的肥螃蟹腿,說:“既要貪吃那一口,便該記得把嘴抹乾淨,朝廷歸田還民的政令上又專又正蓋著我的印,你偏在那裡縱手下奪民良田圈成用地,如今被告發,是你欺我在先還是該怪我貪心不足?”

“得之,”親王舉著手裡螃蟹腿,問:“你說這一條螃蟹腿能讓幾個人吃飽?”

“又要拿那些賤民來說事是吧?”元拾朝冷哼一聲,說:“你少跟我在這裡強詞奪理,人生而有命,天讓你生於帝王家,讓我投胎在元門,你我注定鐘鳴鼎食享無儘榮華富貴,”

說著,他擰下條螃蟹腿扔給栓在那邊打盹的忠州獻小豹貓,故作風雅的象牙骨小折扇往手裡輕輕一磕,大白胖子笑起來臉頰上的肉把本就小的兩隻眼睛徹底擠成兩條縫:“而那些賤民命能值幾個錢,甚至不如我的新寵來得金貴,他們的死活自有你們中樞去操心,你怎能因為治世不順就來妨礙我賺錢。”

道不同不相為謀,親王並不分駁什麼,低頭吃著宮裡都嘗不到的美味佳肴。

麵對親王的油鹽不進,元拾朝把手中小折扇打開又合上,儘量顯得胸有成竹說:“是,你手握天下兵馬,我們元家怵你,可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你就不能抬抬你的貴手?案子眼瞅著要遞進大理寺,那大理寺卿是什麼人?他是打過先帝龍袍的人!他那人無妻無子無親無戚,一身的鋼筋鐵骨,連牙齒都硬得能咬碎牛脊骨,圈地的事送到他手裡我們倆都沒有好下場!”

親王沒什麼反應,隻是說:“那你趕緊想辦法自保。”

頓時氣得元拾朝笑起來:“你不講理吧,不講理就彆怪我不客氣,到時候端看是你的刀槍硬還是我的金錠硬。”

親王說:“如此,使館修建用地規劃造成的人命案子,京兆府已經越級遞到中樞閣了,不如我轉給大理寺卿一起辦。”

“雲諫呀,雲諫!”小丞相也是位能屈能伸的好手,親王近來作為逼得他不得不改變以前涇渭分明的傲慢態度,把一隻翡翠碟往前推推說:“地道的光州道朝山美食芋泥香酥鴨,嘗嘗,保管你從來沒嘗過的地道味。”

親王夾一口嘗了,地不地道不知道,反正挺好吃,十四歲上親王奉旨去過光州道忙事務,卻不曾在本地嘗過什麼特色美食,就算是元拾朝忽悠,親王也不知道。

吃著吃著,親王點出桌上幾道菜,說:“這些若是還有食材,做一份熱乎的我帶回去。”

元拾朝擦汗,按照親王示意把那幾道菜吩咐下去,納罕說:“怎麼還連吃帶捎上了,這些個不夠你吃?”

親王說:“樊籽花銀礦不能白要,我得對令妹和令外甥們好一些。”

“屁嘞。”元拾朝笑起來,看不出情緒,五官擠到一處說:“我樊籽花銀礦一年產利白銀兩億兩,”兩根白胖如蘿卜的手指晃來親王麵前:“兩億兩白銀換你對阮阮好一些,穆雲諫,你不做虧本買賣哦。”

兩億兩又是什麼概念?國庫從德朝至今將近五十載時間裡所有收支加在一起尚不足兩億兩,樊籽花銀礦一年盈利兩億兩,可見國朝並非沒有錢,隻是錢都不在朝廷褲兜裡,不在百姓褲兜裡,錢在那些大官僚大地主的錢袋裡!

“元拾朝,”親王放下筷箸慢慢擦了嘴,在元拾朝看過來的不解視線中溫聲說:“你字得之,號抱鼎,及冠年蔭庇入仕,而立歲官拜工部尚書,從二品位列九卿,父尊相國元在,親姊當朝太後,外甥九五至尊,幺妹攝政王妃,這些卻都還遠遠不夠。”

“我知道自己有多尊貴,卻然不知好端端你說這個做什麼?”小丞相擦擦脖子上的汗疑惑不解。

親王繼續說:“北裡之地,夜夜笙歌,一覺睡萬金者多如過江鯽,你銀子賺不夠,官銀四大礦皆握於元氏手,鹽茶鐵三般你占二,天下商賈尊你為祖,官員入京不拜天子先拜你小丞相,穆氏子孫更是要看你臉色過光景,他日朝堂欲清天下欲穩,我容不下你,和風容不下我,若不信,快則三年後就能見分曉。”

親王原打算和風十八還政,但那日親王在中樞閣坐班公務時,看著在眼皮子底下噠噠來噠噠去的龐眾旺,親王忽然意識到侄子和風尊崇的祖皇從登基到親政間隔時間也不足十年。

“他一個十來歲的娃娃,何況身上還流著一半元家人的血,”元拾朝豪邁說:“我有錢你有權,天下是我們元家說了算!怕個甚。”

親王說:“天下不姓穆,江山百種姓。得之,你卻至今不知令尊為何設計嫁女入我府,豈不可悲。”

元拾朝都笑累了,靠進為他特製的交椅裡既沉且長地舒口氣,說:“我爹春秋高,已無當年除宦害扶天子的豪邁氣魄,做事收斂羽翼變得畏手畏腳,殊不知如今天下早非當年。不過他走他的仕宦路,我過我的金銀橋,雲諫,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我其實是個好人,你會感謝我的,感謝我隻是愛財。”

這個壞事做儘的男人說他其實是好人。

“或許吧,”親王側過身去用水淨口,說:“隻要我還活著,你或許能把這個好人一直當下去。”

相府裡的十二章天子冕服,放在老丞相書房地下的密室中已有五年之久,就像元氏門下官生並非全都真心聽令相國,親王手中兵馬亦非全都聽命於攝政,但天子僅是年幼而非昏聵,隻要攝政親王還在,朝堂不會亂,天下不會亂,老丞相就永遠隻能是老丞相,元氏永遠隻能是外戚。

“和風的婚事,”元拾朝頓了頓,改換話題說:“你可知我大姐真實打算?”

吃飽喝足的親王起身去擺弄屋裡擺設的奇珍異寶,說:“你還想一門兩皇後?和風有他自己的想法。”

元拾朝體肥不便走動,攤在椅子裡看親王把玩那些珍寶,說:“一陳二高罷了,三家就連繼承人都被我拿捏得死死,鬥不過咱們家。”

親王再放鬆警惕也不上套,把多寶架上那個純黃金打造的海國堪圖儀撥得溜溜轉,不疾不徐說:“這個好玩,歲長肯定喜歡。”

“你拿去給他玩好了,”大方人小丞相說:“雲諫你認真些,這個事容不得我們馬虎,你回頭幫我好好問問唄,我大姐就奇怪,有話不肯跟我這個親弟弟說,反而更信任你這個小叔子。”

親王笑起來,說:“這一點上你還真沒有你小妹看的清楚,你回頭可以問她去。”

“阮阮現在跟我不親,”說起這個,元拾朝實實在在是一大肚子委屈,一口喝下滿杯酒悶悶說:“當年把她過繼給姑父的是父親,做主把她嫁給秦家的是父親和姑父,我從頭到尾沒招沒惹她,她如今怎麼就唯獨跟我這個親哥哥過不去?!”

元拾朝又鬱悶地給自己倒杯酒喝,說:“我不管,你得幫我……你說什麼?哎呀大點聲,聽不見。”

“我說,”親王拿著柄金絲摞如意半轉過身來,說:“離離哀鴻遍野,安得金枝玉葉。”

離離哀鴻遍野,安得金枝玉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