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東市午正敲的開市鑼,未……(2 / 2)

應帝王 常文鐘 6453 字 10個月前

天冷使得膝蓋疼甚,郡王也不逞強,頷首示謝說:“那就有勞了。”

走出幾步,郡王問:“嘴裡吃的什麼?”

龐眾旺低聲說:“您要的餛飩沒吃完,倒了可惜。”

郡王嗯了一聲,心中難免嘀咕,兩碗餛飩一碗湯,一張炊餅一煎餅,這龐眾旺到底是餓了多久?

與此同時,行駛在路上的端王府馬車被人從車窗丟進來一支拇指粗的竹管,打開來,裡麵卷著方寫在絹布上的密信,是龐眾旺的詳調結果,吏部卷宗房記錄上沒有的詳調結果。

結果上說龐眾旺的的確確是出身庶民,中榜那年在瓊林宴上,他還由先帝見證,與同期十餘人共拜入主考官陳伯升門下,按理說他是陳氏之人,可他又不受陳氏待見,私下與元氏有往來。

元年春,同期皆分官,獨龐眾旺冷落在翰林院,俸祿微薄,食不繼日,至夏末,老祖母病重,無錢問醫求藥,走投無路時是元氏出錢助他出困境。

或許可以這樣理解,龐眾旺身在陳門乃屬元氏勢力,又經翰林院薦來中樞閣,成功插///入中樞。若是如此,這種人得多危險啊,親王自然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危險,於是稍稍試探後就讓堂兄出麵絆住他。

迄今為止,中樞閣迎來送往恁多眼線暗哨細作雲雲,確然不曾有哪個家夥經洛寧郡王之手還能全身而退的。

回到家,親王去往書房公務路上被直接截來隔壁喬秉居的書房。

“我有話想和你談談。”喬秉居開門見山,溫柔隱忍從來非本色,秉直的個性在日常相處中逐漸暴露,她是坦然的,大抵還是因為不在乎親王如何看待自己吧。

親王畏冷,拖張杌子坐到炭籠子前,打手勢邀請喬秉居一起烤火,說:“是隋讓歲長的事罷,不是說要等隋讓最後做決定麼。”

喬秉居說:“世事複雜,又怎能淨聽孩子決定,我還是那個想法,他們兄弟二人最好落戶在外。”

“好,”親王並不糾纏,溫柔笑著答應得乾脆,“我明日去令宗府,把他兄弟兩個關係退回京兆府辦理。”

此一允,隋讓歲長不落親王府,隋讓陪讀天子之事自然不了了之,親王自會去與和風溝通。親王隻是有時會在夜深人靜時生歎,妄念之所以是妄念,想來無非因為它終歸隻能是妄念。

反而是喬秉居被親王的反饋給整得愣了一下,不過也是,親王本身就是個很好的人,而自己也沒有什麼是親王可圖謀的,雙方儘了意思就好,何必較真,更不必多想。

若是多想,她肯定會誤會親王的好心。

“既然如此,”喬秉居說:“我沒有彆的要說了。”

親王點點頭,說:“我帶了點吃食回來,你們嘗嘗味道如何,走吧。”

喬秉居隨後跟上,說:“謝謝你,殿下。”

親王說:“謝哪個?”

喬秉居笑起來,就如同普通朋友說鬨那樣輕輕拍了下親王手肘,說:“你說呢。”

“還好吧,”親王掀開暖簾讓喬秉居先出,說:“是元拾朝請吃飯,讓給你和孩子帶的。”

喬秉居走屋出來,抬起眼看親王,略有疑惑:“他請你吃飯?”

親王嗯聲回答,未做多言。當日夜裡親王留書房公務未回屋睡,次日上午喬秉居獨自回喬家探望父親,二人再次各自忙碌,互不打擾。

喬弼達身體狀況在日前大雪之後急轉直下,再見時他形容枯瘦側躺病榻,枕上墊著口水巾,目光黯淡。喬秉居進來時恰趕上喬弼達要喝水,兄妹倆共同給父親喂了水,而後來到抱廈廳坐。

這些日子以來喬思明告假躬親侍父疾,食無全餐寢無安眠,整個人消瘦而憔悴,坐下時身上袍子都顯得有些空蕩。看著這樣的哥哥喬秉居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無力感密密麻麻爬上心頭。

喬思明撿起炭盆邊的鐵柄翻落炭灰,讓炭盆重新燃熱,他被燥烘烘的炭火烤得眯起眼睛,說:“隻是讓你回門來探望探望,莫要憂心家裡這副光景,你過好自己的日子。”

“哥哥這說的什麼話,”喬秉居倒杯熱水遞過來,說:“父親臥病,我自該過來與你一起侍奉。”

喬思明接過水喝一口,把杯子握在手裡暖著,盯著紅彤彤的炭,眉目間儘是疲憊:“好丫頭,你聽哥說,此前趁父親好些時候,我把其他幾房找來,請宗族耆老作證,按照當年祖父母臨終前的意思分了家產,甩掉了那些靠咱們家養活還不說咱們家好的寄生蟲,家裡清淨了,你以後隻管在親王府過自己的日子,”

炭火融融,烤暖喬思明略微沙啞的聲音:“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家產沒分你半文,家裡的事你也莫摻和,輔國是個值得托付的好人,不會委屈你,待過兩年,你們再要幾個自己的孩子,日子安安穩穩就過下去了,外頭的閒言碎語自然被大風吹去。”

自從喬秉居嫁親王,外麵幾乎人人都在指摘喬家攀附權貴,最喜歡與人出門聽戲玩牌吃酒宴的喬夫人,上次在某位侯爵府的酒宴上與那些嚼舌根的貴婦人們大吵一架後,回來病了一場,至今閉門不出。

喬秉居兩手並在一起伸著烤火取暖,默了默,說:“哥哥這次喚我來,是準備和我徹底撇清關係?”

喬思明看一眼小妹清冷沉靜的神色,喝口水說:“莫胡思亂想,這不是說話說到這裡了才提起,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是互相撇不清的。”

喬秉居也看一眼哥哥,心中滿是心疼,她能感受到哥哥獨自咽下了多少困難。

叔父幾房因不滿哥哥強行分家,在外麵把自家放在受害者的可憐位置上四處散播謠言詆毀哥哥名聲官聲,一些不知實情的人聽得義憤填膺跟著指摘哥哥各種不是,哥哥又不會站出去和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分辯,吏部和督察院已經都約見過哥哥了,待父親病愈,被人詬病孝道的哥哥能否繼續回戶部當差都不一定。

還完戶部的債家裡已經足夠拮據,仆從也遣散許多,哥哥身邊隻剩下自幼一起長大的小廝,特彆是入冬後,家中日子過得艱難,哥哥也是硬撐著一句話沒給她這個做親王妃的妹妹提過。

外頭人都說喬思明仗著妹妹攀附上親王府後怕叔父們跟著沾光就六親不認分家,加上舅父又是相國,喬三公子美得官都不當了,在家裡靠親王妃妹妹手指頭縫裡漏下來點就過得有滋有味,閒言碎語恨不能隔著二百裡就戳折這個堂堂六尺男兒的脊梁骨。

可哥哥呢,哥哥不僅什麼都沒說,哥哥還擔心妹妹帶著孩子在親王府的日子不好過,努力隱瞞著不讓妹妹知道家裡真實境況。奈何父親的身體瞧著愈發差起來,他怕父親會突然……所以給妹妹提前透透口風。

“我在親王府的日子過得順遂,”喬秉居斂斂深思,說:“這幾日我住過來和你一起照顧父親吧。”

喬思明朝屋裡望一眼,說:“你還沒和你相公商量吧,回去和輔國說說再決定。”

“不用,”說到這裡,喬秉居眼角眉梢帶上難以抑製的淺淺笑意,說:“他定是答應我過來的。”

喬秉居的篤定與自信,來自於親王的溫厚和寬容。

若是放在以前,遇到這種事想都不用想秦壽祖肯定不會讓她回娘家照顧父親,她甚至都能猜到秦壽祖會怎樣反對,他會說:“你自己的日子過明白了沒你就去操心彆人家,少他媽多管閒事,我整天為了這個家累死累活也沒見你怎麼心疼,還伺候彆人呢,你先把自己男人和公婆伺候好了再說彆的吧!”

正常情況下,是個人都不會在媳婦娘家爹娘有事時不聞不問,而且還阻止媳婦去娘家照顧,何況親王對她那樣寬厚。

縱然沒有感情作基礎,但是喬秉居體會到了“嫁對人有多好”這句話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