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自幼被做男兒養的親王穆……(1 / 2)

應帝王 常文鐘 5212 字 10個月前

自幼被做男兒養的親王穆品衡小時天真爛漫,一度以為男的就長自己這樣,直到八歲上徹底分清楚男女之異,親王誤以為自己和宮中太監分屬一類,從此性格大變。

親王小時愛說愛笑,八歲始沉默寡言,大家都說小衡子長大了,變得成熟穩重了,隻有小衡子知道自己其實是病了。

遇見喬秉居是八歲那年夏天。

那一年開始,母親陳蔓農怕她長身體為人發現異常,用布把她裹纏得緊緊實實,可她上午念罷書下午還要學刀槍騎射,上身纏得那樣緊實,她喘不上氣,胳膊腿都跟著舒展不開,以至於拳腳學不標準,受了師傅責罵。

受萬千寵愛於一身從來沒被斥罵過的八歲“小皇子”趁課間休息賭氣逃跑,並一路獨自從小校場跑去了東宮。

皇父臥病不朝,太子哥哥崇仁殿忙於朝廷政務,太子妃嫂嫂也不在東宮,夏日炎炎,宮人奴婢們都不知躲哪裡偷懶去了,小衡子頂著滿頭汗尋涼處,一路尋到太子哥哥專門為太子妃嫂嫂建造的納涼水中亭。

亭建於活水上,自雨,冰鑒驅暑涼水,寸尺寸金的鮫綃紗幔紛垂,是太子哥哥專門為太子妃嫂嫂建造的,小衡子看一眼紗幔後若隱若現的涼榻,未去躺,脫下靴襪滾在地板上舒爽入睡。

也不知睡多久,向晚,盛夏夕陽染紅亭下滿池水,波光粼粼刺目,小衡子被低低的抽泣聲吵醒。自雨成風涼意吹動紗幔,空曠諾大的亭下響著低低咽咽的抽泣聲,小衡子想起三哥哥講的鬼故事,頓時嚇得渾身起滿雞皮疙瘩,抓起靴子當武器就尋聲找過去。

唔,小衡子在一個大柱子後找到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好看的姐姐坐在柱子後麵哭,小衡子扔了靴子赤腳過來,推推姐姐問:“你怎麼哭了?”

姐姐用香香的手絹擦著眼淚,抽抽嗒嗒說:“我爹娘他們不想要我了,他們想把我給我姑姑,我以後就不能管爹娘叫爹娘了。”

小衡子聽了,輕聲一歎,過來與姐姐一起靠著柱子坐下,說:“過繼給姑姑就要哭得這樣傷心,那我是不是就沒法活了?”

“你怎麼了?”姐姐努力控製抽咽,淚眼汪汪看過來。小衡子兩手一攤,大大方方說:“我不是男人呀。”

“啊?!”姐姐驚訝地上下打量眼前這個好看的赤腳男孩,說:“你這樣小就做太監了啊!”

小衡子心想,那可不就跟太監沒啥兩樣麼,大方點了頭,可憐兮兮說:“我厭惡自己這樣的身體,有時身邊沒人時,我還想過一死百無傷。”

“欸,你可千萬不能這樣想,”方才還在為自己即將麵臨的悲慘身世哭得抽咽不已的姐姐頓時顧不上自己了,用一隻胳膊摟住小衡子肩膀抽咽著勸說:“身子是天賜父母給的,無論它是好是賴你都應該去麵對它,接受它,並且學著去珍惜它。”

小衡子靠著姐姐,心裡竟然覺得生出股力量支撐,“可是他們都說太監是殘人,太監什麼都做不了,我也是,我連拳腳都打不好。”

姐姐擦著眼淚說:“拳打不好可以慢慢學啊,總會有學會的一天,也總會有可以打好的一天。”

後來,小衡子就和這個姐姐認識了,後來每個月十五這天小衡子都會來這裡找進宮的哭包姐姐,還打聽到哭包姐姐是太子妃嫂嫂的妹妹,小衡子有了一個秘密的朋友,從此更喜歡往東宮跑。

但是小衡子才和哭包姐姐玩耍沒幾次,皇帝爹爹駕崩了,哭包姐姐沒再來過小衡子家裡,沒過多久,小衡子聽新成為皇後的嫂嫂說,哭包姐姐因為不聽話被她爹娘關在了家裡。

再後來,後來就沒有後來了,小衡子慢慢接受了自己身體與外現性彆的不同,哭包姐姐真的被過繼給了她的姑姑姑父,小衡子覺得哭包姐姐沒了父母已經夠可憐,可是沒過幾年,當小衡子知道了什麼是豆蔻年華一寸相思時,哭包姐姐被嫁給了半退朝堂的秦副相家裡那個草包混球兒子秦壽祖。

那一年春京城外馬場跑馬,三哥帶大家出去玩,小衡子慫恿九哥十哥和那個姓秦的草包混球賽馬、打馬球,還吃了酒,回去後九哥十哥感歎說,可惜了喬家那個漂亮小末丫頭,最後竟然要嫁給秦壽祖那種沒長腦子的草包混球。

哭包姐姐離開京城了,小衡子獨自一人慢慢長大,一種彆樣的感情竟也隨之不斷深植,直到那年哭咽河大勝,三哥因破壞元在談和計劃而為元黨所報複失去摯愛,一夜白頭。

小衡子守在旁,看著三哥抱著甫正哥殘破而冰涼的身子,低低說:“我們說好共老,阿摶,你看,這不就白首了麼。”

三哥的悲傷沒有痛苦哭嚎,三哥親手把愛人葬在他們都喜歡的山上,次日裡,穆秀行手刃殺夫者,二十幾顆人頭血淋淋擺於元在麵前,上到刑部侍郎下到行刑獄卒,凡傷甫正哥之人無一漏網,老丞相從此臥病閉府,直到今年再登朝。

而那之後,那之後小衡子的三哥也跟著甫正哥去了,世間從此再無瑞親王,皇覺寺裡多了一個法號無救卻不拜佛祖的大和尚。

無救,無救,是和尚無救還是朝堂無救穆氏無救?小衡子站在甫正哥墳前看無救和尚平靜地結廬在側,那日是那年八月十五團圓日,麵對眼前一僧一墳,小衡子終究放聲痛哭,哭得撕心裂肺……

大哥說,穆家貴何?天地不仁萬物為芻狗,你沒有的,你想要的,得去爭,去搶,去想方設法。

喬秉居在秦家過的非常不好。

小衡子花好多年布下個天大的局,以算死自己為代價換喬秉居回來,換喬秉居脫離苦海餘生穩妥,滿腹算計許多年,還有哪個手筆比這個更讓親王覺得得意麼?與之相比收整天下兵馬算什麼,護持幼帝登基算什麼,□□中樞運作算什麼,抗衡元氏三師又算什麼。

小衡子麼,也想不管不顧為自己的心搏他一回。如今你看,小衡子做到了……

“主上,”護衛禦車的聲音把親王從回憶裡拉出來,隔著緊閉的車門說:“前麵是小高公府上的馬車。”

低調的親王車架在回府路上被攔,是三師之一的小高氏嫡長孫高霄嚴,灞陵高氏後世中子輩平平,孫輩唯出一位嫡長孫高霄嚴資質不凡讀書有成,三十五歲拜至工部侍郎,是小高公親口承認的灞陵高氏下一任宗主。

親王平日與他幾乎無有往來,上次與高霄嚴的接觸也就隻是昨日在奏折上見到這位小高氏繼承人的姓名,是故親王未下車,允上前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