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口茶繼續說:“不怪你今天那麼反常,吃飯的時候也不怎麼講話。鐘岦這個人一向是你的逆鱗,碰一下會痛,也沒法狠心割舍。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不過如果我突然遇見初戀還得知她即將結婚,大概也會跟你一樣,像多年的白月光被潑了墨一樣難受,歎她既染上汙塵,卻非我所為。”
我搶過他手中的杯子,放到桌子上,看著他說:“第一,我不喜歡男人;第二,我真的不喜歡他;第三,就你還能記清初戀?我今天一照麵的時候確實被震撼了一下,看到他在那小花店裡弄花弄草的,跟我設想的未來完全不一樣。他怎麼說是名校畢業的主流專業,我還幻想過以後帶著老婆產檢或者四五十歲生病掛專家號的時候能遇到他呢,怎麼能跑去物理性質的沾花惹草。他又說是他女朋友開的花店,或許他自己是在醫院工作的吧,可是今天不是周末,哪個醫生...”
顧明宇一臉受不了,過來摟我肩膀打斷我:“行了行了,你就是每次都這樣所以我才覺得你不可能對他什麼感情都沒有。我剛回來,能不能多注意注意我,我在飛機的時候就想喝酒了,晚上組個局怎麼樣。”
我扯開他的手說:“隻要你不猝死吧台,我都可以。”
“我倒時差嘛,今晚就得喝點才能睡好。你叫人,我安排。”
我看著他,說:“好。”
這小子以為我心裡不痛快,想儘辦法讓我發泄。這種時候應該順著他來,不然他絕對沒完沒了的抓著不放。
鐘岦在我心裡確實有一些特殊的分量。具體的感情我描述不清,就好像在娃娃機裡抓起來的娃娃,明明是那麼普通的娃娃,卻因其偶然性賦予了更深重的情感濃度。
但,無論多麼特殊的娃娃也終究隻是一隻娃娃。
手機震動提示我有一條新消息,我拿出來查看。備注上顯示鐘岦: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一上午的放空讓我差點忘記微信這茬,顧明宇在旁邊吹了一聲悠揚的口哨增強環境氛圍。
鐘岦的微信名是一個天使的emoji,頭像是一隻哭哭的薩摩耶,可愛的讓人幾近惡寒。我不知道鐘岦幾年前的微信是不是這個畫風,那時我被管製的太嚴重,沒有手機的使用權利。
我猶豫著要不要給他發個表情包打招呼,聊天框頂卻開始顯示“正在輸入中”。
我頓住了,想看看鐘岦會給我發什麼消息。
“哈嘍,我是鐘岦。”
好生疏。
我聽見後方的顧明宇偷笑聲,有點無語,便有模有樣地回:“你好,我是周間語。鐘岦先生好。”
顧明宇評論:“你膈應他呢。”
我不理他,鐘岦給我回:周同學好。
我正在鍵盤上打著字,他又給我回了過來:你知道嗎,剛剛那陰陽怪氣的一句話,我能直接代入你的語氣。
我好無語:都說貴人多忘事,你倒是什麼都記得呢。
鐘岦:為了你這張狗嘴裡吐出的象牙,我就不當貴人了。
隨即加上一隻咧嘴傻笑的薩摩耶。
我把手機懟到顧明宇麵前問:“這人有病吧?”
顧明宇中肯評價:“多少沾點。”
不知道該怎麼回,我乾脆把手機放到一邊,朝顧明宇豎了一根筆直的中指:“沒意思,不跟他聊了,咱倆還沒怎麼嘮呢。羅馬怎麼樣?”
顧明宇笑:“意大利咯,男人女人都熱情如火。”
“你當時出國不跟任琪分手,是要湊齊火焰和堅冰?”
顧明宇翻了個白眼:“說很多次了你不信,我挺喜歡她的。當時她說不願意異國,想分手,是我沒同意。”
我冷笑:“不是我不信,是你無法讓我相信。”
顧明宇開始擺動他茶幾上的物件,“任琪看著冷酷,其實是很傲嬌的一個小女孩,蠻可愛的。有時候很頑皮,但是很聽我話,我很喜歡這種古靈精怪的類型。”說著他拿起一個規整的魔方回頭給我展示。
“你還記得我那年去你家,然後鐘岦教我魔方的公式嗎,我現在都記得怎麼轉,你看。”
我揪頭發:“不是說好的不聊他嗎?”
我記得。鐘岦陪我背書的時候就會靠著床頭櫃擺弄我的魔方,看著很專心致誌,隻要我一旦背錯了他就出聲嘲諷。這時候我會無語的瞟他一眼,看他眼睛不抬,似笑非笑的繼續擺弄,他的手流連在藍色紅色黃色的小方塊之間,睫毛的陰影打下來看不清神色。我當然記得。
我沒有叫他教我玩魔方,倒是顧明宇纏著要他要學。從最基礎的三階到後來的多階,顧明宇還沒有徹底學會,他就跑了。
我受不了顧明宇嘻嘻笑著談鐘岦的樣子,好像這個人沒有嚴重影響到我們的人生,好像隻有我一個人對他的離去耿耿於懷。
我把顧明宇從地毯上拉起來,一把拖到樓下,塞進車裡,用行動讓他閉嘴。
“先去吃他媽的飯,彆扯閒篇了,我看你今天不提鐘岦就皮癢。說實話你是不是有點喜歡他,我完全讚同你喜歡就去追,你們倆明明都喜歡男人,怎麼就沒有擦出火花呢。”
顧明宇憋憋屈屈:“你叫我不提怎麼自己還提。”
行,我閉嘴。
轉彎時我瞥到左手上的佛珠,很是不爽,一把扯下來掛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