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宇指揮我去了一家可以吃東西的清吧,點了盤薯條開始call人。我和顧明宇朋友圈基本重合,我沒動彈,他乾脆拉了個群宣布他的回國大事。
叫完人,顧明宇終於開始跟我講述他在羅馬的精彩生活,派對、遊行、萬聖節,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唱歌,在學校的樓頂塗鴉。在自由的國度他如魚得水,說的神采飛揚。
有位姓安德魯的英國男生貫穿其中,他們相識於播放著《Tokyo sunrise》的海邊旅社,偶然之間發現倆人竟然是同一所學校,安德魯陪他度過了美妙的六個月,最後兩人淚灑機場,和平分手。
這真是一個太顧明宇的故事,帶著country music的隨性浪漫,我幾乎在他的描述中忘記了下飛機之後的國內機場還有一位等著他的俏麗佳人。
他的意大利之行剛剛進行到梵蒂岡的日落,終於到了三個朋友拯救已經有點惡寒的我。後麵陸陸續續又來了五個人,我們把兩個相鄰的桌子拚接在一起侃大山。
席間有個朋友是我同一個小組課題的成員,今天我推了上午的小組會議跑去接顧明宇,他正好湊過來給我講課題進程。他單眼皮,眼睛狹長,嘴唇豐潤,有點邪性。酒吧的音樂蓋過了他說話的聲音,我湊近點聽他說唯心主義,看對麵顧明宇還在吹噓自己的健身成果,頓覺我形象的高大。
我喝的有些微醺,看東西有些朦朧,像是半睡不醒間的強撐。臉上的熱度比較顯赫,人也忍不住傻笑。我微醺的德行已經夠傻,喝多了更是無法無天,幾次笑話頻發之後我就會學著克製酒量,每每到眼睛發蒙的時候就會放下酒杯。刑無——我的小組同學——來了之後喝的不少,卻看著沒有任何反應,我趁他跟顧明宇講話,偷偷拿了個新的杯子倒滿了橙汁。
夜色漸濃,dj上台搓碟,酒吧開始震耳欲聾起來。我皺著眉靠著沙發,刑無又湊過來跟我講話。我以為他對於黑格爾的闡述還沒有結束,正準備側耳傾聽,他卻開口道。
“酒滑子。”
他眼睛這麼雪亮?
我看著他笑起來眯成一條線的眼睛,忍不住拍拍他湊得有點近的臉,不著痕跡的往邊上推了推。
“今晚的主角可不是我,盯著我乾嘛啊,灌顧明宇去。”
“你不會不行了吧?”
他繼續笑,我也陪他笑,我說:“我不行,我天生不行,我打娘胎裡不行,我從來就沒有行過。”
在出醜之前,適當認慫還是會的。
“語哥你什麼都好,就是每次出來玩都不儘興。”
這小子跟我玩過幾次啊?
我正準備回他,顧明宇伸過手來把我倆的針鋒相對隔開,他摻和進我們的話題:“說什麼呢哥哥們,讓我也聽聽啊。”
刑無搶先我一步說:“語哥說他不行~~”
Md,生平最恨勸酒的人,還是帶動他人犯賤嘲諷式勸酒。
我恨恨瞪這人一眼,旁邊的朋友果然按他所想開始起哄要給我倒酒證明一下自己,我把送到我麵前的酒杯一把推開,意圖在雙方拉扯下能灑幾滴灑幾滴。
此時我的手機如同救星一般震動了起來。
我內心暗喜,慢動作掏出手機,微信電話的綠色圖標顯示在鎖屏上,給大家展示一圈:“不好意思,我要出去接電話。”
所有人都意興闌珊,唯有顧明宇一臉看熱鬨不嫌事大。
他在越來越響的音樂轟鳴中衝我吼:“我看你還是先看看是誰給你打的電話比較好!”
誰打的電話都比在這呆著強!
鎖屏已經在對上我的臉轉給大家看之前打開了,我有點恍惚地劃開桌麵,看到來電人的一個碩大的天使emoji名字。腦袋已經反映過來了那邊是誰,手卻在慣性之下興衝衝地點到了接通。
“......喂?哈嘍?有人在嗎?”
鐘岦實在讓我醒酒神速,我腦子裡轟一聲移成了滿目瘡痍的平地,比下午在顧明宇家的時候還要清醒。我硬著頭皮把手機貼上耳朵,臨走前瞥到顧明宇邪惡地咧開了嘴角的弧度。
我回給背後一個碩大的中指,儘可能大聲地對那邊的鐘岦說:“等我出了門再說話。”
門口排著長隊,我擠開人群,去旁邊的樹下蹲著。鐘岦很乖的在電話邊一聲不吭,我此刻也有些無言,在影影綽綽的蔭蔽下望著天。
春夏之交的黑夜是溫婉的,零散的幾顆星星和看得見輪廓的雲,在月亮照耀下喁喁私語。
我數著雲,決定打破沉默:“有事嗎?”
他說:“你在酒吧?”
鐘岦餘威尚在,我下意識覺得他在管教我,語氣有點不太好:“我都大學了,去酒吧很正常的吧。”
話一出口我有些後悔,好像一下子我的人設就回到了幾年前剛見他時的叛逆期,顯得我壓根沒有長大。
他頓了頓,說“沒有這個意思,抱歉。”
我尷尬異常,他的回話像是強行被彆人扣了一頂不合身的帽子一樣突兀,我退一步,調侃道:“還能聽見你道歉呢?”
這是句疑問句,他理解成了我的慣常陰陽怪氣,笑聲很是熟悉:“你少嘴賤兩句可能真的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