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部殘害,活該被打的節節敗退,大勢已去也不是沒有原因,我乾脆轉去機械局,眼不見心不煩。
今日是清明,我去看望周紓卿,周紓卿已經不是以前的紓卿,蓬頭垢麵、瘦骨嶙峋的我都不敢認她。
突然想起以前的周紓卿也是重慶的名媛,周家的大小姐,無數人家夢寐以求的兒媳,再落魄也會一塵不染。
“周紓卿,我來看看你。”
周紓卿靠在角落連頭都沒有抬。
“我過幾天要遷往台灣了,以後就見不到了。”
周紓卿仍然沒有動作。
“你有什麼話要我帶的嗎?”
“周紓卿,我是胡梓苒。”
她終於有反應了,烏青起皮的嘴唇動了動。
開始我沒有聽清楚,而後靠近才聽見她喃喃的話語。
“六月廿九,天燈祈福。六月廿玖,天燈祈福。六月廿玖,天燈祈福……”
我鼻子猛地一酸:“好,我答應你。”
周紓卿乾癟的雙眼泛起淚花:“多謝。”而後看向我,嘴唇顫抖著說:“保重,梓苒。”
我踉蹌著走出地牢,絲毫不敢回頭看。當天下午就得到紓卿在獄中自儘的哀報。
清明的雨也冷徹入骨。
我蹲在亦曼的墓前哭的泣不成聲。
多少年後,有人四方探尋找到我,非要麵見才肯交出東西。我前去會見,他再三詢問我身份,我年齡大了,他煩的我恨不得掉頭就走。
他戰戰兢兢地說自己是受人之托,以前的郵遞員早已逝於戰火之中,有幾封信件沒能寄到目的地。
他父親曾受發信人恩惠故而一定要把信件寄出,可他幾次探尋卻得知收信人已去世,發信人也已離世。
原本要將信件銷毀,卻看到信件裡有我的名字。幾次三番探尋才知我的居住地。他鄭重地將幾封泛黃的書信輕輕放在桌上,模糊的字跡分明寫明了“江亦曼收”。
我顫抖地將書信收回,回到家中戴上老花鏡小心翼翼拆開信封。
字跡有些看不清了,但還能辨認出來,1941年書於昆明,1942年書於重慶,1943年書於蒙自,1944年書於昆明……
四封書信,掠過戰火,經過時間,跨越海峽兜兜轉轉來到我的身邊。
那些泛黃的歲月緩緩流淌在眼前,她在炮火聲中寫下彼此的理想與思念,平靜地承認自己的感情,訴說著對未來的建設。
看著看著眼眶一陣刺痛,眼前一片模糊,拾起手帕擦去眼淚,抬眼望向窗外,湛藍的天空再也沒有轟鳴的敵機盤旋,院子裡小孫女和她的夥伴們正在嬉笑玩鬨。
倏然淚如雨下,這一幌,竟是二十幾年,那些艱難苦痛的歲月也就這麼過去了。
凡凡推門進來拿著藥和水杯,看我落淚立刻驚慌詢問,我摘下老花鏡哭的不能自已。
老頭子進來拍拍我問怎麼了,我抱住他哽咽哭的不成樣子。
晚上臨睡前我問老頭子:“我們有生之年,還能回大陸看看嗎?我想我們當地的淮揚菜了。”
老頭子拍拍我的手背,哽咽著把話說出:“會回家的,會回家的。”
我把書信放在心口喃喃道:“對,會回家的,她們的理想都實現了,我的也會實現,會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