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亂,雖然早已被孟水意看了個全,可畢竟是客人,柏舟還是動手收拾了下。
然後,又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家除了她,沒人會來,連招待的水果零食都沒準備。
略顯寒磣。
轉念又作罷,每次她都是不請自來,也沒有把自己當客人的意識。
孟水意問他:“小舅,你是美術生嗎?”
“不是。”
哎?孟水意又問:“那你什麼時候開始學的?”
“不記得了,小時候我媽覺得繪畫能培養定性,後來覺得這個能賺錢,就繼續畫了。”
她有點驚訝,沒想到,他這麼直白地展露他的勢利,當然,柏舟自己心裡,也沒把自己當藝術家。
搞藝術的,要麼經濟富裕,要麼精神充盈,他兩者都不具備。不知何時起,在他這裡,作品與商品畫了等號。
也就是為什麼,他的水平始終停留同一高度。
孟水意手指著畫的落款,“這個舟,是你的筆名嗎?”
“路舟。”
孟水意第一反應是,路,是他媽媽的姓。
他是真的很愛他的母親。
她想起路漫說的,沒有提這一茬,轉移話題:“外賣應該快到了,我看一下。”
聊著聊著,柏舟都忘了拒絕她,說:“你自己吃吧,我不用。”
孟水意說:“你不吃也是浪費了,那些不好留過夜的。”
“會把感冒傳染給你。”
“沒關係,可以分開的。”
說著,來電話了,孟水意“啪嗒啪嗒”小跑過去開門,門牌號對不上,外賣員還愣了下。
孟水意說:“是我的,謝謝。”
她接過外賣袋,看著堆滿東西的桌子,不知道往哪兒放,求助地看柏舟,“小舅……?”
柏舟隨手把東西挪到一邊,騰出一大片地方,又搬來一條椅子給她坐。
剛拆開最外層的包裝,柏舟就已經聞到食物的香氣。
是那種熱騰騰的,新鮮的食物,和他近日來吃的加熱的速食完全不一樣的氣味。
孟水意真的點了不少——兩人份的烤鴨。
她戴上一次性手套,見他不動,她卷了一份,刷上醬,遞到他麵前,說:“我和我媽吃過這家,還不錯,不過最少也隻能點這麼多。”
柏舟看著她的手,片刻,他還是戴上手套,接了過來。
孟水意吃得不多,吃完,柏舟問她:“你有微信吧?”
“有的。”
聽他的意思,是要加她,她打開添加好友的二維碼。
原本,柏舟不想白蹭小姑娘的吃的,但讓她換到收款碼又不合情理,再怎麼說,他們也不是陌生人。
故而,柏舟還是加了她的好友。
他的頭像和名字都很簡單,一片白,和一個字母“Z”。簡單到,孟水意以為這是個沒人用的僵屍號。
柏舟低頭點了兩下,發了一個紅包過去。
孟水意不明所以,柏舟說:“飯錢,收著吧。”
有錢誰不要,孟水意收了,微信紅包最高限額兩百,所以他發的也就是兩百。
孟水意一驚:“小舅,不用這麼多的。”
“多的你留著再吃幾頓吧。”
柏舟收拾了垃圾,孟水意殷勤地說:“你還有什麼垃圾嗎?我正好要下樓,一起幫你扔了吧。”
他也不客氣了,又拎了一袋垃圾出來,孟水意帶著下樓,突然意識到,她忘拿鑰匙了。
孟水意問路漫什麼時候回來,過了好一會兒也沒回。
她沿著馬路散步,權當消食,碰到有賣水果的小攤販,校服兜裡有零錢,她去買了點香蕉。
走到樓下了,路漫還是沒回。
一般情況,孟水意不會隨便給她打電話,以免打擾她,所以,她又站到了柏舟家門口。
柏舟沒想到,不到一個小時,她去而複返。
孟水意有點可憐地說:“小舅,我媽沒回來,我沒帶鑰匙。”
他歎了口氣,束手無策的樣子,“算了,你進來吧。”
這回,孟水意是跟在柏舟屁股後麵進屋的,讓他恍惚有一種,撿了流浪小狗回家的感覺。
她走後不久,柏舟就開始作畫了。
有時候,一副作品沒有靈感,或者畫累了,就擱置到一旁,等想起來了,再繼續畫。所以有的畫才開始到結束,可能會經曆長達幾年的時間。
現在他畫的這一幅,因為細節很多,已經開始幾天了,卻隻完成了一點。
孟水意掰了根香蕉,坐到一旁吃起來,問:“這是人像嗎?”
她隻看到一個大概的人形輪廓。
柏舟坐下來,繼續鋪大色,“對,客戶定製的。”
孟水意嘴裡咀嚼著香蕉,雙頰鼓起,像隻倉鼠,含混地說:“可以冒昧問一句,多少錢嗎?”
柏舟比了個數。
孟水意想想,他不算大師,但水平不低,這個價格也正常。
頭發絲、皮膚、服飾,有很多細節,十分耗費時間,有人會覺得,高清照片就能完成的,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畫一幅油畫?
但畫帶來的衝擊感、紋理感,又是照片所不能企及的。
對於有錢人來說,那點錢也不過是灑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