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吃完,孟水意把皮拿在手上,另一手托著下巴,看柏舟作畫。
如果錄製下來,調快速度,這個過程會很解壓,但放到現實中,就極需耐心,因為太漫長。
但孟水意沒有嫌無聊,她隻是專心看著。
然而,目光不知不覺,從畫,順著他的手,移到他的身上。
柏舟畫畫的狀態很鬆弛,大拇指、食指輕輕捏著畫筆,中指抵著,上半身微向前傾,手腕帶動畫筆在畫布上輕掃。
他臉上會出現一些小細節,表示他在思考,比如眉心往內收,向下壓。
這樣一張麵孔,其本身欣賞價值,並不亞於他正在作的畫。
孟水意太過安靜,以致於,柏舟漸漸忘卻了她的存在。
屋內僅剩細微的,畫筆與畫筆相觸的沙沙聲,以及他偶爾的咳嗽。
直到他覺得嗓子乾,想倒杯水,才想起來,她還沒走。
柏舟燒了一小壺開水,兌了一些涼水,翻來一個乾淨玻璃杯,倒了一杯,擱到她手邊。
孟水意說:“謝謝小舅。”
祁州三月,晝夜溫差大,白天嫌多的衣物,到了晚上倒顯單薄,又一直坐著沒動,她手腳漸漸變得冰涼。
她把杯子捧在手裡,感受熱水的溫度一點點傳遞到手心,問:“小舅,你每天都這樣嗎?”
柏舟反問:“怎樣?”
“把自己關在屋裡,白天睡覺,晚上畫畫,隨便吃點東西打發胃。”孟水意挺不能理解的,“……很不健康。”
他語氣淺淡:“總不可能像你一個高三生一樣。”
脖頸發酸,柏舟扭了扭,骨頭牽動著筋,哢哢響,像老舊發脆的塑料,還痛。
“你媽還沒回來嗎?”
“嗯。”孟水意看了眼時間,快十點了,以為他煩她了,“要不然,我去門口等她吧。”
其實柏舟想得跟她完全不是一個方向,大晚上的,她一個小姑娘在單身男人家待著,怎麼說都不好。
把她趕到樓道間等,又冷,又沒地方坐,更不好。
柏舟皺著眉,“我打個電話給她。”
孟水意有幾分遲鈍地點頭,“哦,好。”
對方接得很快,柏舟三兩句解釋了情況,得知她在回家路上,便掛了。
孟水意留意到,他和自己的姐姐講話,也是那樣的態度,冷漠疏離,可路漫對他,又不是不熟的樣子。
那就隻能歸結為他的性格。
路漫來時,是孟水意開的門。
路漫也是第一次看到屋裡的樣子,但她的反應比孟水意平淡得多,她這個弟弟在做什麼,是一向不愛與人說的。
她抬聲說:“柏舟,今天水意麻煩你了。”
“不麻煩。”
不知是指這件事,還是指她本人。
孟水意想到,上幼兒園時,孟家和忙,就將她寄托給鄰居照顧,工作完,再來接她。
在鄰居家,她會不吵不鬨的,儘量不給他們添麻煩。
和現在的情況出現了詭異的重合。
臨要走了,孟水意回過頭,說:“小舅,香蕉挺甜的,留給你了。”
柏舟手一頓,瞟了眼桌上的塑料袋,沒作聲。
門關上。
他停了停,還是伸手,扯了一根下來。
是很甜,甚至有點發膩,濃鬱的果糖膩到心裡去了。
路漫掏鑰匙開門,孟水意嗅到淡淡的酒氣,問:“你喝酒了?”
“喝了點。”
“要給你搞點醒酒的嗎?我記得家裡有蜂蜜。”
“不用,你早點洗洗睡吧。”
孟水意乖巧應著,她對路漫向來言聽計從,走到房間,想起件事,“明天中午我要跟我同學出去吃飯。”
路漫作勢打開錢夾,孟水意忙說:“我同學請客。”
“你哪個同學,這麼有錢?”
“蘇蓓蓓。”
路漫知道高宴,他的名字總跟孟水意排在一起,但她不敢說是他,怕路漫也懷疑他們有點什麼,關於他的取向問題,她也不好解釋。
“哦,”路漫又說,“人情要有來有往,彆總讓彆人請你,免得叫人說我們家愛占小便宜。”
“我知道。”
路漫還是掏了錢給她,說:“有空也回請吧。”
孟水意應好。
路漫進洗手間卸妝,孟水意拿起手機看消息,社會主義新時代學習小組群裡發了不少條消息。
最上麵,高宴說哪家店,問她們想吃什麼,他去網上買個券或者套餐,可以便宜點。
大概是因為孟水意一直沒回,他們倆討論得熱火朝天也沒定下來。
Water1.0版:我都可以,你們看著來吧。
高宴@她,問:孟大佬,你不會一直背著我們,在偷偷學習吧?
Water1.0版:我學習還用背著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