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聽到這話的是現在的我，我隻是不置可否地微微點頭，隻當回答了她的問題。

很不巧，雖然洛馥她爸就是個特級監管，而且我們也很熟，但是我更熟的那位監管，是個準備考特級的高級監管，關係從目前來看，是有仇。

雖然當初認識的時候，我們的關係確實融洽，沒幾天就稱兄道弟。

我牛頭不對馬嘴地問道：“雖然你兩現在還小，問這個可能有點早……但我還是想問一下，你和林筱是認真的嗎？”

我頓了一下，找補道：“當然，能走多遠是你們的事情，可能你們還沒想那麼遠，我沒彆的意思。”

怎麼說呢……這個對話無論是處在戀愛關係中的任何一方被親友問到都會提起警惕的，比如祁冉此刻明顯開始緊緊盯著我，腦子大概在瘋狂運轉：“哥你放心，我們是正經戀愛……”

她猛地止住話頭，大概是想到不少大學生正經戀愛也不一定全是基於雙方的認真對待的基礎上形成的，轉口保證道：“我們有好好考慮的。”

對此，我視若無睹，隻是繼續說：“林筱和你說過了吧，她大概有四分之一，而且是隱性的混血，基本沒什麼特殊習性。所以按理來說，不需要有人監護，隻需要定期登記更新體檢檔案就行了。”

“嗯，她說了，我知道……”

“但是從我的角度，”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拿手指敲著桌麵，心知這話實在殘忍，“我不太想我家裡人找一個監管獵人。”

祁冉不說話了。

想想都覺得替她委屈。

我覺得我好像那個王母，看不上窮小子牛郎糟踐了自己如花似玉的閨女，現在一揮手召來天兵天將，說，去，把織女帶回來，至於牛郎，給他留條命，算我大發慈悲為我女兒積德。

她的死活我暫時管不了。

但比起這個，我覺得更可惜的是，林筱在這件事上同樣也不管我的死活，我的反對對她的戀愛不會有什麼影響。

她隻會用那種“啊，我的哥哥到底又在說什麼啊”的表情看著我，然後裝作看不懂我的言下之意，很敷衍地糊弄我，若無其事的躲開我的暗示和所有意圖談話的意向。

本來也不該我在妹妹女朋友這裡嚼舌頭，但是我上一段和監管獵人密切接觸的

“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以前有過一個一對一的監管，當初我們關係挺好的，我也認識挺多其他人，大部分都很好相處，”我嘗試安撫她，“隻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有些監管會員，特彆是不是家屬朋友裡存在的非人那種，和被監管的群體之間會很微妙。不是所有都是，但也挺常見的。”

祁冉的眼睛裡明顯是不得其解。

“因為他們看不上我們，能理解嗎？”

她瞠目結舌。

祁冉乾澀地問：“看不上？”

為什麼？

她沒問出來。

見不得陽光的茹毛飲血的怪物、雜種、每到月圓就控製不住自己的畜生、和蟑螂說話的神經病、神神叨叨的騙子……

獵人協會從誕生之初，就是從高高在上的角度審判吸血鬼的存在，時至今日，哪怕協會內部禁止，出手乾預，也有人在恐懼。

歸根結底，是因為我們是異類。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人最擅長把群體分化，他為一等，你為下等。

祁冉看起來太驚愕了，甚至有些難過。

我挑了個最輕的和她講：“監管這個詞本身就具有不平等性，等級越高的監管，掌握的權利越大，然後監管和被監管雙方的關係就會失衡，好比一個天平，一邊砝碼太多了，就會傾斜一樣。”

“就像有的人，有了錢就會變壞，有了權就愛顯擺，何況監管這個詞……”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有個近義詞，叫看管，這詞一般可不會用在遵紀守法的好公民身上。”

“或許有的人本意並非如此，但是這種事就和霸淩一樣，要麼加入，要麼成為受害者。”

“就和婚姻一樣，有些男的婚前起誓和你說我養你怎麼怎麼樣，但是等婚後女孩子當了家庭主婦，麵對無底洞一樣的索要，在爭吵時他們總會脫口而出，你還不是靠我養，這個家全是我在承擔一樣。”

“我不想我的妹妹有一天有一天因為這種事受到親近的人的傷害，她看著挺無所謂的，但對親近的人還是很在意的。”

“或者你是個堅定的人，一直堅守本心，但你也可能因此受到了其他人的排擠，可能是冷暴力、被上司雪藏、冷板凳……受到你不該受到的傷害。何況你們是兩個女孩，社會習慣於將女性放在弱勢地位，給予保護給予傷害，要求你們分開，說你們怎麼怎麼樣，不好好相夫教子一事無成，還不如怎麼怎麼樣。”

“同性戀本來就很難得到權益保障，我的父母至今還不知道林筱談了個女朋友，林筱希望我能幫她做我們爸媽的思想工作。”

“等到時候，所有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會被父母親人挖出來反反複複的說你不該這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這種壓力下，你們會不可避免的開始爭吵、冷戰、磨合，甚至是動手，然後可能會互相推諉拉扯，直到你們身心俱疲或者終於達成和解，但這個個過程漫長又痛苦，不同於異性戀家庭會有結婚證和婚內財產還有孩子的顧慮，我國沒有同性婚姻法，你們到時候甚至隻要一句分手就可能斷得乾乾淨淨，你們的家人甚至可能敲鑼打鼓喜氣洋洋地說，早該如此，顯得你之前像個笑話。”

我懇切地看著她，她眼底有些瀲灩，怔忪的樣子顯得她今天紅色係的眼影格外豔麗：“你是個好姑娘，我也相信林筱選擇你不會是隨意為之。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考慮一下……因為真的這種事太容易受到傷害了。”

“我的意思不是想你們分開什麼的，談戀愛而已，隻是我看她有把監管關係轉給你的傾向，我希望你們都多想一想。”

“林筱是我的妹妹，我不想她太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