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這!”
劉德全心中苦澀,不知該如何是好,咚的一聲直跪了下去,掏出潔布急慌忙地擦拭著。
“行了。”
薑宴卿睨了一眼伏在身側顫顫巍巍的老宦官,“起來吧。”
劉德全如蒙大赦,連撲哧爬了起來。
抬眼怯怯一看,卻見自家主子眸裡藏著少有的愉悅。
愉悅?
正思緒遊離,便聞一道極低沉的嗓音,“將人帶回去。”
“是。不過殿下……”
劉德全囁喏著,又極為妥當道,“此人雖為殷不雪的兄弟,但如此膽大包天冒犯了您,可需老奴懲戒……”
“惡虎毒獠難拔,你可知如何攫執?”
薑宴卿唇角戲謔,長指撚著雲白袖袍,又慢條斯理撣了撣其間看不見的痕跡。
劉德全反應了片刻,幡然大悟:“老奴恭賀殿下!”
而今人已在手裡,便是以蚓投魚!
“此外,”
聚攏的雨珠自車簷無聲滴落,男子薄唇微勾,吩咐道:“再添把火,他對孤的信任還差了三分。”
“……是。”
*
春寒料峭,淅瀝的雨自簷上落連成一串的滴答聲。
屋內明燈輝映,殷姝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馬車一路勞頓,又被顛簸著抬進了屋內。
方止在溫軟的世界裡,又恍覺被扭曲嘶啞的火光包圍,而火光外儘是今日西廠的刺客。
他們麵目猙獰惡狠狠得盯著她,似要將她挖出一個洞來。
跳動的火光愈來愈高。
“救我……”
少女粉唇微張,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張牙舞爪的火化作鬼厲騰起撲來,拉扯著胸前衣襟。
不可以……
若是被見了裹藏春色的束帶,她便完了!
“不。”
殷姝總算從燃燒的灼烈中醒來,睜開眼,瞧見了圍在麵前正欲脫自己外衫的小侍女。
“不、不要。你、你停手……”
殷姝還未回過神來,隻下意識自侍女手中奪回自己的衣襟。
她垂首一看,鬆了口氣,好在什麼都窺見不得。
“殿下讓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機械又冰冷的嗓音自頭頂落下,隻見身著綠色衣裝的侍女正噙著一雙涼眸看著她。
其生得水靈婉約,那雙帶著絲縷魅惑的狐狸眼竟無悲無喜,也無一絲波瀾。
殷姝無端有些怕,明明這侍女看起來和自己一般大的。
“不、不用了……”
殷姝攥緊自己的衣裳往裡側縮,警惕看著眼前的侍女,生怕她有下一步動作。
此人應是不宜對付,她絕不能讓其靠近身來,她不能被人發現秘密的。
然出乎意料,這侍女竟真的不再過多糾纏,退後一步行了個禮便噤聲布置沐浴的器具。
屋內靜得可怕,外頭也無一絲多餘聲響傳出。
殷姝軟唇闔了闔,問:“此地是何處?可是已入了宮?”
她方做了個噩夢,腦子甚是混沌,她不知自己為何昏睡過去了,也不知薑宴卿何時離開的。
利落的碎響還在繼續,可侍女竟是未再回答她,隨後,其越過屏風,走了進來。
“那薑殿下……薑宴卿呢?”
殷姝闔了闔軟唇,沒忍住又問。
此話落下,總算激起一絲波瀾,侍女頓時抬眼看她。
清透的眸其中閃過疑慮、震驚,甚至還有些她讀不懂的情緒。
遂即,她垂首行了個禮,屏聲退卻,踩在地板的腳步竟一絲不苟得發不出一點聲音。
室內已歸於死寂,銅盆裡散泛的氣霧嫋嫋,而置在矮幾托盤上的嶄新衣裳亦是流光溢彩。
她現在是進了宮了,那薑宴卿呢?
殷姝抬眸掠了一圈,見這闊暢的大殿清雅,看似簡單的構設卻低奢華貴。
自己被安排在這兒,是得了他之令。
蜷在塌上捋了捋紛亂的思緒,殷姝又犯起困來,猶豫躊躇了半晌,終鑽進被褥裡沉沉睡去。
一連兩日,殷姝都宿在這神秘的殿裡頭,那麵冷的宮女每日皆會出現,可卻說不上幾句話。
殷姝試探性抬眼看著麵前利索收著餐盒的宮女,不由心生疑竇,她已經在此處好幾日裡,可哥哥還沒有消息,就連那日自西廠手底下救下自己的薑宴卿也再未出現在自己麵前……
她捏了捏手心,軟唇終是囁喏著溢出,“薑殿下在哪兒啊?”
話音落下,那小宮女動作微一頓,卻也隻是搖了搖頭,隨即又是一如既往的行禮退下。
殷姝眨了眨眼,眸色流轉再往上了一些,竟見那翠綠裙擺之上綴著的紋樣飄曳生姿。
少女瑩潤粉膩的麵驟然煞白,連心尖都在發抖。
那紋樣——
枝葉藤蔓與蓮花死死相纏,分明是今日那西廠刺客衣物上勾勒之物。
這宮女莫非和西廠有什麼聯係?
殷姝捏緊了手心,自己不能在這兒,他得去找薑宴卿!
她視線落在了那正滲進夜風的窗牗上。
旋即,在心跳如鼔擂間,提步往前,撲哧撲哧踩著矮凳翻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