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薇跪在地上,被迫仰起頭去仰望推她入泥淖的惡人,她紅了眼,眸中滿是屈辱之色。
“好好求我。”程筠淡聲。
李嘉薇側眼看向父親,父親此刻卻連頭也不敢抬,更不消說為她出頭護著她了。
她閉了閉眼,兩行清淚流淌不止。
“求……求大人,饒過父親,嘉薇什麼都願做。”
“程筠。”蘇弦錦忍不住看向他。
作者對程筠的正麵描寫,僅限於番外短短的篇幅,甚至不如李嘉薇的高光,但因她對真正的程筠的認知,便對程筠在外人麵前所做的惡沒有直觀的感覺。
這種文字化作畫麵而來的衝擊,的確很讓她心神震蕩。
程筠恍若未聞,隻是鬆開了手,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不夠。”
李知春這時撲了上來,按她伏在地上。
低聲哀求:“薇薇,磕頭……磕頭吧……你爹娘妹妹的性命都在你手裡了……”
李嘉薇渾身顫抖著,伏在地上。
她六歲時家裡請了先生教她讀書明理,如今十六歲,十年學來的道理,卻在頃刻間就崩塌了。
程筠冷淡的目光掃過其餘幾個秀女,她們都害怕得瑟瑟發抖,不敢說一個字。
程筠吩咐李知春:“讓她們一個個進來。”隨即向側廳走去。
蘇弦錦沒跟上去,而是怔住了腳步,望著久久伏在地上顫著雙肩,沒有起身的李嘉薇。
她心下喟歎了聲。
《長月有時》中,對選秀進宮這段隻有隻字片語寥寥帶過,總共不過一個段落,是作為背景存在的,無非給程筠的“惡”再添一筆罷了。
但這隻字片語,卻是這個世界裡,她們一輩子漫長而寒冷的冬夜。
李知春低聲哀求:“薇薇,爹沒用,對不起你……你起來吧,進去好好表現,知道嗎?”
李嘉薇緩緩起身,直起背脊,臉上淚痕猶在。
她轉頭望著那四個害怕的小姑娘,用帕子擦了淚,略整形容,然後輕聲對李知春說:“我去。”
但她直到走進側廳,再未看她父親一眼。
程筠平靜地望著垂首走進來的李嘉薇,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發生過。
蘇弦錦跟在其後也進了來,隻是倚在牆邊,並未上前去。
程筠倒是沒再刁難李嘉薇,不過問了她一些詩書學問,就讓她站到一邊去了。
其餘幾個小姑娘亦是如此,隻是進來時一個個麵色蒼白,大氣不敢喘,幾乎連話都答不上來了。
程筠斂了厲色,語氣也輕緩些。
“你們進宮後,成了娘娘,身份尊貴,家人自然也能得到照拂,沒什麼可怕的。”
他頓了下,語氣微冷:“若是仗著讀過一些書,有些才名,便故作清高,惹惱了皇上,那我隻怕也保不住你們的家人了。”
秀女們忙跪在地上不敢作聲。
程筠道:“起來,站著。”
她們一愣,才互相攙扶著低首站好。
“皇上既要才女,你們自然要懂得利用自身長處,莫要奴顏婢膝,作出諂媚討好之姿來。”
蘇弦錦略有些詫異地看了眼程筠。
然後又看向李嘉薇,李嘉薇之後都是站在一旁靜靜聽著,神情空洞,眼裡的光似乎湮滅了。
等他們從東角樓下來,秀女們分坐了兩輛車,跟在程筠的馬車之後,駛進了神武門。
馬車上,蘇弦錦一直保持沉默。
程筠倒了杯茶,輕輕啜飲,與方才的冷厲無情相比,此刻的氣質倒溫和鬆弛得多。
蘇弦錦終是忍不住,問他:“你既然要她們保持清高才女的姿態,為何又在一開始故意羞辱李嘉薇呢?”
程筠看向她:“是你說的,她是個很有風骨的女子。”
蘇弦錦一驚:“因為我說的話,所以你故意針對她?”
所以,是她的話害了她?李嘉薇原本不會被特意羞辱?
此事難以求證,因為小說並未有此處的細節。
但程筠的話,讓她心上壓了大石。
他嘴角攜了幾分嘲弄地笑:“我本來就是個壞人,是你對我有什麼誤解。”
“不是。”蘇弦錦沒有絲毫猶豫地搖頭,“你不是壞人,你這麼做肯定有原因的。”
她眼中堅定反倒讓程筠略一怔。
片刻,他道:“我並非故意針對她。”
他垂眸,目光落向杯中幾片茶葉。
又是緘默良久,他才說。
“入宮之後,風骨隻會是她的催命符。”
剛過易折。
蘇弦錦立即就懂了程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