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 讓我做你的太陽可好?(2 / 2)

又一年夏 花茶書風 10022 字 11個月前

關曉發來消息問是不是在一起不夠正式,問陳熙是想看電影還是去哪裡玩。

看著關曉發來的三條消息陳熙鼻子一酸有些想哭。那是她一直仰望的小神女,終日期盼日日禱告,終於有一天小神女走下神壇陪在她身邊,她卻擔心自身汙垢臟了神女的光環。

【你現在有空嗎?】陳熙發過去。

【有,怎麼了?】關曉回複地很快。

陳熙奪門而出,她有滿腔的話想跟關曉說,在心裡憋了很久,從未告訴他人。

誓死如歸,哪怕說完這段感情徹底告吹。她還是想這段感情乾乾淨淨,不染塵埃。

畢竟自己已經千瘡百孔,她不想拉自己的神女墜入地獄。

撥打電話找到一個無人處陳熙蹲下拉攏外套,夜風漸涼,陳熙現在的心比冰渣還要低上幾度。

“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顛覆你對我的認知,或者說我說完這些話我們有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可是我還是想說,”因為你是我內心唯一純粹乾淨的地方。

漢口區的關曉正緩緩從花叢中伸直腰,像是意識到什麼關曉走出花店輕聲道:“你說,我在聽。”

“我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父母都是工廠工人,有一個當醫生的哥哥和當老師的嫂子還有一個兩歲多的小侄子。”

“我是學生,經濟收入主要來源於父母生活費、國家助學金和學校獎學金、接零散的家教、插畫、配音還有網上寫的小說分成,目前我有八萬七千六百九十三的存款。未來讀研究生就業方向是中學教師,月收入估計是七八千。如果加上其他收入應該能月入過萬。”

像是相親市場最常見的話術,可關曉卻靜靜地聽著並未打斷。她有預感,陳熙這次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打通這個電話。

“女生和女生在一起不需要傳宗接代,但我想告訴你,關曉,我不是處女。”

關曉眼睫一顫,握著手機的手稍微使了力氣。

陳熙苦笑,接著說:“我六歲那年就被人用十塊錢騙到一個黑房子裡性侵了,被人像扔垃圾一樣扔出去。”

好像把內心深處的黑匣子打開,罪惡和痛苦奔湧而來,包裹陳熙全身。時隔多年再一次複盤當年的點滴,那些作嘔的場景仍曆曆在目。

“那時我們房東的父親住在樓下,我每天給家裡買饅頭要經過樓下。他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我應該喊爺爺的,我有天買早餐會被他叫過去,事後他總會塞給我一些糖果。”

陳熙笑著說:“小時不懂事,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本能地抗拒,便處處躲著他,叫我也不應。”

眼淚順著眼眶滑落,她也不管關曉是否在聽繼續說:“我六年級由南方轉回老家讀書,借住在我父親同學家。他趁酒醉猥褻我,我不敢告訴家長,那一年我十二歲。我的小姑父曾經有一次借著夜色撫摸我的後背我躲開了至此再也沒有去過我小姑家。”(以上行為應立即反擊告知家長,用法律製裁)

“我的奶奶是被爺爺逼瘋的,患有精神病。我的父親是一個極其極端愛麵子自私的人,我的母親是一個懦弱無能冷漠的人,我的哥嫂挺好的,但我是一個自私冷漠偏執孤僻且自卑的人。”

“而且我擅長偽裝,我在你麵前偽裝的很好,乖巧開朗活潑向上,可那都不是真實的我。”陳熙慘白的臉上淚痕滿麵,眼神裡是滿滿的厭倦:“真實的我厭世自棄,我看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都會往壞的方麵想。”

“十歲那年我喜歡自言自語,沉浸在世界裡非常快樂,我父親糾正了幾遍沒有用把我毒打了一頓,我改正了自言自語的習慣。由於缺乏原生家庭的關愛我開始轉向學校,我學著去做一個好孩子好學生,得到老師和同學們的關注。彆人的誇讚是我唯一的滿足,我父親稱我為愛慕虛榮。”

“哦,對了,”提起陳毅陳熙笑的開懷,小虎牙在燈光下沒有以往的可愛顯得格外瘮人。慘白的臉,沒有血色的唇,虎牙似獠牙。

“我極其厭惡我的父親,我童年時大多的不幸都是他造成的,小時我沒有一刻不希望他去死。現在也無法和他達成和解。當然,我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我厭惡我的家庭厭惡我的過往,我就像陰溝裡的老鼠一邊唾棄自己的生存環境又不得不繼續在陰溝生存下去。”

關曉太陽穴發疼,顫著音問:“你現在在哪?”

“不用來找我,”陳熙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很高興你能喜歡我,哪怕你喜歡的隻是我偽裝的那一麵,我也很高興。”

“你是我從小到大為數不多的歡喜,很高興遇見你也感謝我自己這麼多年恬不知恥的糾纏才硬生生把我們捆在一起。”陳熙的慘然一笑竟比哭還難看。

“關曉,我喜歡你,但更希望你好。你很好,我不好。我不能用這幾年對你的喜歡道德綁架你,我將所有陳述於你,希望你能慎重考慮後再作決定是否和我在一起。”

陳熙像是吐出一口渾濁的汙氣,整個人都沒有精神,滿臉疲倦:“現在請你彆來找我,你認真思索我說的話,理性占據上風時再作決定。”

“結果與否我都能接受。”陳熙現在已經沒力氣哭了,艱難地站起腿軟整個人摔在地上卻死死護著手機,不發出一點痛呼。

“你想想吧,我有些困了。”聲音明顯比剛才更低。

“好。”關曉先掛斷電話。

陳熙放下手機趴在地麵哭的不能自已,終於釋放出來放聲哭泣像是要把過往的委屈痛苦全部宣泄。

在最無能為力的時候遇見自己最喜歡的姑娘,因為破敗不堪的自己無法靠近,有緣無分,悔恨餘生。

關曉一個人在江邊站了很久,望著長江對麵繁華的夜景不由得大腦放空。

電話鈴聲響起關曉按下接聽鍵。

“小姐,您預定的鮮花已經采購完畢,是托人送到華師還是……”

“放到我房間門口,謝謝。”關曉眉間明顯有一絲疲倦,掛斷電話後孤身站在江邊駐足良久,望著天邊的月亮不由怔愣。

陳熙滿身疲憊返回寢室,右手小拇指下方破了大塊的皮。雙眼通紅腫脹,室友幫她清理傷口後陳熙洗漱完倒頭就睡。

“陳熙她怎麼了?”孟時春看著對麵上鋪的陳熙有些擔心。

“可能因為關曉吧,怎麼就……”張祈惠猜測,正想接著說被鄧玨捂住嘴。鄧玨示意她噤聲,寢室陷入寂靜。

蜷縮在床上的姑娘不住顫抖,淚水順著臉頰滑落至手邊傷口處,鑽心的疼。

次日陳熙滿身酸疼起床,翻開被子疼痛直擊頭蓋骨不禁疼地輕呼:“嘶~”翻轉手一看,右手小拇指下方的肌肉破皮破的不成樣子。

艱難地爬下床,陳熙照常打開手機一看。和關曉的聊天框停留著關曉的一條消息,時間是八點。再看如今時間,九點三十五。

陳熙洗漱完馬不停蹄奔向目的地,過往的同學對身旁如風的姑娘紛紛感到意外。

今天的天氣很好,萬裡晴空澄淨得沒有一絲白雲,鳥雀飛過蒼穹。高聳的水杉傾聽著風的話語笑得發顫,翠微色的枝葉在風中輕輕搖晃。

越靠近目的地陳熙內心越惶恐,關曉出現在校門口是安慰還是斷交,是不是見了這一麵以後就要用彆了?越想陳熙越後怕,腳步不由得放慢。

哪怕隻是再見這一麵,也很好,總比不告而彆好。陳熙垂下眉眼,步履艱難地走向關曉約的目的地,學校的一處圍欄旁。

關曉是如此高挑耀眼,哪怕校外人群川流不息陳熙還是一眼認出關曉。

她穿著一身白衣,白色口罩,白色連衣帽,白色T恤衫,白色休閒褲,馬尾高高紮起,一如初見。

看到她懷裡的鮮花陳熙心裡咯噔一下,完了,這下真的徹底要決裂了。關曉該不會要安慰一番再道彆吧?

深吸一口氣,陳熙握緊雙拳,路是自己選的,坦白也是她說的,事到如今是和是悲都要承擔起來。

不能哭,無論她說什麼都不能哭。陳熙,你可以的!

心裡一番打氣後陳熙默默走向關曉,兩人隔著學校的柵欄,柵欄周邊有些許薔薇花叢,小枝小葉中鮮花開的正盛。

“給你買的花,不知你喜不喜歡。”關曉將花束遞出,細長的手指緊緊攥著花座。

陳熙放眼一看,重瓣淺粉色和白黃色山茶花,內心微微動容,眉眼柔和道:“我很喜歡。”

關曉似乎輕笑一聲,懸著的心放下。第一次給戀人送花,難免局促緊張。

“你等了多長時間,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沒多長,不要緊。”關曉注視著陳熙,看著她眼眶的腫脹有些心疼,昨晚肯定哭了很久。

她不打電話是怕陳熙不想見她,於是發了微信,一大早打扮好抱著花束在柵欄外駐足等待。

關家的大小姐,也會害怕。

“陳熙,我想好了,我現在可以給你答複,請問你是否願意聆聽?”關曉的聲音如清泉叮咚,空穀幽鳴。

陳熙猶豫片刻堅定點頭。

“陳熙,我要和你在一起不是一時興起,我做任何事都不是一時興起。我想和你在一起從來不是因為你喜歡了我五年。你不是我的次而選擇,我想告訴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是因為我喜歡你。”

就像春天平地起驚雷,萬物複蘇萬物生長。有人知道你所有的不堪卻仍堅定地選擇你。陳熙想,關曉真的是傻白甜。

“我喜歡看你傻笑,兔子步一蹦一跳;喜歡你做事的認真,放鬆時的悠然;喜歡你一腔赤誠的坦然和隨風而逝對自由的向往,信仰的堅定。”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你難過時我想讓你開心起來,你哭泣時我會難過,你看不慣我又打不過我的樣子總能讓我開心。王懿川說你在時我脾氣會好一些,細細思索的確如此。我在你麵前也有所保留想給你展現我好的一麵。”說到這裡關曉低斂下眼睫,其實很多都有跡可循,隻是自己不願承認。

陳熙愕然,關曉的坦白是她未曾預料的,原來關曉在她麵前也會隱藏。

“你說你自私冷漠偏執孤僻自卑,說這些情緒你隱藏地很好在我麵前從未表現。我思索了很久,你的負麵情緒我發現過,但基本都自動淡化了。”

柳眉攢起,陳熙眼眶濕潤淚水欲滴落口罩邊沿,霧化朦朧陳熙看不見關曉,隻能聽見她的聲音。

“你的過往,我很抱歉沒能早些與你相識。可是陳熙,過往的傷疤不應是阻礙你奔赴未來的枷鎖。月亮被隕石撞擊月麵有大大小小的環形山,可千百年來古人都稱讚月亮的皎潔,月華似水。”

陳熙哽咽著辯駁:“可是月亮它不會發光。”

關曉輕輕一笑:“月亮的確不會發光,但它會反射太陽光。所以陳熙,讓我做你的太陽可好?”

陳熙怔住,呆呆地看向關曉。

“如果你願意,我想陪著你往前走,哪怕走的很慢。哪天你走不動了,我背著你走。”

關曉清聲擲地有聲道:“陳熙同學,我慎重考慮過了,我對你的喜歡超過了理性控製,請問你是否願意接受我超過理性控製的情感?”

不是說理科生不會表白嗎?騙子,都是騙子。陳熙哭地上氣不接下氣,她怎麼比自己筆下的主人公還會表白,抽噎著問:“你……怎麼……怎麼這麼會說?”

關曉輕笑,對自己的情感全然接受:“本來我不愛說話,但看著你,總是有很多話想說。”目光如水般溫柔,可惜陳熙的眼鏡一片水霧看不真切。

“你怎麼還是那麼愛哭?”關曉歎了口氣向前一步手伸進柵欄用衣袖笨拙地給陳熙擦拭眼淚。

“再哭真的就要社死了,彆人還以為我欺負你呢。”關曉輕聲安慰。

陳熙點點頭,向前一步。

“那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啊?”

陳熙使勁點頭,短暫的失聲隻有淚水回應。

“那說好哈,不許反悔,我可錄音了。”關曉跟哄小孩一樣。

陳熙破涕為笑,輕拍過關曉的手:“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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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初夏,陳熙順利結束畢業答辯。

佑銘體育場上的全家福昭示著桂子山之旅即將結束。

畢業論文最後的致謝陳熙如此寫道:

行文至此,筆落情溢。

始於盛夏,終於初夏,華師四載,幸得相逢。

東關西陳,北曉南熙,豫山荊水,慶與同行。

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千萬氣象,山高水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