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郭驛拉住她的手,向前方跑去,到了岸堤,他和船家租了輛船,他先扶著柏珍上了船,然後自己再跳上去。
小船吃水不深,輕快極了,仿佛蜻蜓落在水麵上,沒有什麼聲音,隻是輕輕微微地搖晃著,如同他們當時的心情。小船悠悠地走起來,涼風拂過臉頰,水中的樹影倒映著岸上的樹木,個個仿佛長了腿似的,節節敗退,好似河流是勇士,樹木是敗退的士兵。
在悠悠然中,郭驛問她,“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柏珍被他猝不及防的告彆羞得低了頭。郭驛以為她不樂意,於是有些緊張地說:“我……我也沒讓你怎麼開心過,總是氣你,給你添堵,但是我真的喜歡你。”
柏珍轉回了頭,“你一說,我才發現,還真是這樣哦。”
郭驛沒有接話,自顧自地劃著船。
柏珍抬頭,看看天,像久居深夜的人忽然見到了陽光一樣,無限陶醉的眯了眯眼,她說:“你總是飛來飛去,我好像抓不住你。”
郭驛拉住她的手,從身上掏出一個閃閃的圓盒子,“送給你,帶著它,你看,它會發光,我在天上,可以看到它,你帶著它,我就能找到你。你在哪裡,我就飛去哪裡找你。”
天空明淨極了,讓人擔心沒有遮攔的太陽會不會忽然掉了下來。鏡子裡反射著暖融融的陽光、綠樹、秦淮河、小船,那鏡子,似要被美景撐破了的樣子,那麼飽滿,那麼明亮。
聽到郭驛訂婚的那個晚上,柏珍難受極了,就是哭不出來,她沒想到,打開這麵鏡子時,凝聚在這麵鏡子裡的風景儘把心底眼裡的淚水都掏了出來。她在迷路的東北森林裡放肆哭泣,樹上的鳥,林子裡的烏鴉都被嚇走了。
她想把它扔到石頭上砸碎,但還是忍住了,這是她的眼睛啊,她怎麼能忍心戳瞎它呢。她拾起來,放在最貼近心臟的地方,珍藏起來,也似為這段感情做了最珍重的葬禮。
如今,它沒有過去那麼明亮了,灰蒙蒙的。
柏珍啞然失笑,像是在笑自己的多心。他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要再妄想。
柏珍拍了拍發熱的額頭,把鏡子放回包裡,走向了床,留著台燈柔柔地陪著她。
郭驛屋子裡的台燈開著,他打開日記本,想起來那一天。
飛機闖入女校上空,盤旋打轉,上課中的女孩子們,都跑到操場上,來看這個囂張的少年駕著飛機表演著特技。
直到,他看見了被人群圍在中間的柏珍,驚豔不足以表達他心中的驚歎,他看著她,女孩兒氣質出塵,全身上下無首飾,但擋不住她的光芒,好似他們認識很久。
女孩兒雖也和大家一起看著天空,但眼裡清清冷冷,疏疏離離,他看的真切,像一隻高傲的天鵝,冷眼看著人間的吵鬨。
後來他們在一起了,郭驛問她,當時是愛上了飛機還是愛上了飛機上的他?
柏珍當時回答了他什麼?
郭驛還沒有回想起來,門外忽然被敲響。
當當當,不重不輕,隻有三聲,後麵沒了響。
郭驛以為是幻聽,忽然又意識到什麼,馬上起身去開門。開門前他胡亂的梳理了梳理毛躁的頭發,趕緊開門。
“阿……季……經理,是你啊。”郭驛的一個結巴的改口,差點兒咬到了自己舌頭。
季潔忍住了笑,把手上的東西遞給郭驛,言簡意賅地說道,“郭隊長落下的證件……這是小柴胡和虎標頭痛粉兩個都是防感冒的藥,今天看郭隊長穿的少,天氣涼,注意身體。”
看著郭驛有些呆的接過去,“這是……阿珍……”
季潔說道,“柏珍小姐晚上演出,還沒回去呢,家裡傭人打掃的時候發現,我看這是比較重要的東西,就先送過來了。時間不早,就不打擾郭隊長了。”說著就轉身離開了。
郭驛對著空氣,說了句,“晚安。”像是要通過季潔帶給柏珍。
郭驛落寞的關了門,回到書桌前,合上日記本,走到廚房,燒了熱水,服下了藥。
剩下的,他習慣性的拉開第一個抽屜,原來不管他飛去哪裡,柏珍都會整理一包藥品遞給他,並交代放在第一個抽屜,可以隨時找的到。
習慣真的是很難改變的。
季潔怎麼會擔心自己感冒呢?是柏珍麼?
一刹那,郭驛心裡有和放煙花一樣,雀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