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麻將桌上的應和配合,到現在他手上的胃藥,今天和柏珍相處的場景曆曆浮現在郭驛的腦海裡,他不願這些是自己的多想,也不願讓自己相信這可能是柏珍一貫的應酬行事,隻覺得心暖暖的,似陽光暖暖的烘烤,也似白雲微微漂浮,這種感覺從心裡出來,趟過四肢百骸。
郭驛並沒有睡意,起身下床,走到窗邊。閉合的百葉窗張開層層縫隙,街上的燈光穿過,撒在他的臉上。繁忙了一天,安靜下來。風吹過路麵,飛舞起一些輕浮碎片,路麵濕漉漉的,看上去有冷冷的寒意。
他遠遠望去,視線似乎隻能延伸到路的儘頭。他又向上看去,掠過隱暗在夜晚裡重重疊疊的屋頂,再往上,那夜色,涼如水,濃如墨。郭驛臉上微微笑著,但眼眶發熱,眼睛裡儘是星光和月光,無比明亮。
第二天,他醒個大早,昨晚的渴望太旺盛,衝出牢籠,他已經沒辦法用理智守衛,他不能再給自己瞻前顧後的機會,也不能再給自己糾結猶豫的時間。
來到柏珍家門口,他整理了整理夾克的領子,對著玻璃看了看自己的儀容,然後小心翼翼的抬手,敲響了柏珍家的大門。
出乎意料的,開門的不是侍者,而是柏珍,讓他朝思暮想的年輕美麗的麵龐,她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光影裡。
“找我什麼事麼?”她端詳了他一眼,凝著神,斂著容,蹙眉淡淡問道。
郭驛以前從來沒有在柏珍的眼裡看到過對自己不耐煩的神色,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手足無措,縱使他再平步青雲,巧舌如簧,但隻要柏珍一個眼神,他便被打回原形,嘎啞木訥,用之前柏珍的話說,就是“傻傻的。”
他拿出手裡的盒子遞上去給柏珍,手指剛剛無意間有些用力地摳進去了一下,“昨天見麵的匆忙,還沒來得及送給你再次見麵的禮物。”他很努力才沒有戳破昨天柏珍送藥給他的友好表達。
郭驛打開盒子,裡麵是一隻鐫刻著梅花喜鵲圖案的銀簪子,這個是他們一起去杭州旅行的時候,柏珍試過的,她烏黑的頭發上插著一支銀簪子,像落在森林間的白色小鳥一樣美麗,但她當時沒有買下,而是買了同樣款式的書簽。
柏珍看清盒中的簪子的一瞬間,像是塵封已久的回憶湧出,狠狠地撞擊著她,握在門把手上的指尖緊緊蜷在一起,臉上是來不及掩飾的錯愕和痛楚。
郭驛看的分明,他以為是柏珍不喜歡,心提到了嗓子眼裡,雙方都沒有說話,短短幾秒,像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就當郭驛以為柏珍不願收下,要拿回時。
柏珍接過盒子,“謝謝,我很喜歡。”
不知道是不是郭驛的錯覺,當柏珍看到簪子再看向自己的時候,她眼裡閃爍著亮晶晶的東西,片刻又消失,她又平靜地說道,“我沒有準備禮物給你。”
郭驛像個孩子一樣的,擺著手,“沒關係,沒關係,你喜歡他,我就很開心,這就是很好的禮物。”他又想到了什麼,也還要謝謝你周到的安排,我們隊的隊員大家都非常開心呢。”
好的教育讓郭驛是個禮貌的人,對人喜歡習慣性的表達謝意,但柏珍聽到他說謝謝之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隨即暗了下去,目光裡的寒冷比之前郭驛看到的有過之無不及。
“那謝禮呢?這個是見麵禮,幫助你們團建的謝禮在哪裡?”柏珍搖了搖手裡的盒子,垂眼,臉色已變為暗淡的灰色,她冷冷地說道。
郭驛沒料到柏珍會問這個問題,愣愣地說,“沒……沒有。”
柏珍淺嗬了一聲,似有似無,沉悶悶,冷冰冰,她把眼睛看向郭驛背後街角的儘頭,不帶任何情緒的說道,“還有其他事情麼?”
這麼明顯的逐客令郭驛怎會聽不出來,他知道自己踩雷了,白雲和藍天都幫不了他把柏珍的灰色調和。他立立地站著,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等等!”他看到柏珍轉身進屋,要關門,他先她一步,猛地把手放在了門上,下意識地阻攔。
柏珍駐住腳步,在逐漸亮起來的光線裡,柏珍的神色似乎沒有先前那麼寒冷,仿佛又帶了一些不明分說的東西,郭驛理了理腦子,正視柏珍,淩著眸子說道,“隊裡這次安排的活動比較多,聽說後麵還有領導下來,他們都不是好惹的人,你最好不要再和他們接觸。”
很奇怪,郭驛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總擔心這麼順利的見麵背後隱藏著什麼。
郭驛這樣關切和磁性的聲音讓她心裡一陣熨帖,但更深處傷口的作痛讓她難以呼吸。
柏珍用力的深呼吸,那些痛苦恐懼的日子一幕幕襲來,多少個月亮升起,繁星滿天到月亮西沉,東方泛白的夜晚,她身和心的劇痛,她想見他,她又害怕見他。尤其是那一晚,她迫切的需要著郭驛,而郭驛又在哪裡。
吃到的關係似夏日的棉被,冬日的風扇,多餘又可笑。
柏珍雙手環在胸前,往前探了下身,門開的更大了一些,光線下她更加看清了郭驛線條分明的臉,她目若冰霜,嗤笑一聲,“和你有什麼關係。”
一句簡短的話,像一記匕首,鈍鈍狠狠滴插入郭驛心口,郭驛被插的失血過多,臉湊地發白,張口欲言又止,木愣愣的。他壓住往外湧的血,狼狽地說,“我……我隻是擔心你,他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我們沒有必要冒這個險?對不對。”
“我們?”柏珍又重複了一遍,低頭笑了笑,眼裡的情緒更淡了,“早就沒有了我們,你對我們的定義是什麼?朋友?還是藕斷絲連的好心前任?”
柏珍用著近乎低啞的聲音說完了這句,尾音還帶著沒有控製好的輕顫,在柏珍咄咄的氣勢下,郭驛心裡叫囂著,不是啊,都不是。
他不想當朋友,更不想當前任。
當他想張口辯解的時候,他發現柏珍說的才是事實,除了以上兩種關係,他現在什麼都不是,甚至連關係都可以沒有。
柏珍不願再和他撕扯,門也不打算關了,轉身離開。
“朋友!”郭驛急切的叫住柏珍,著急的在兩者之間做出了選擇,“柏珍我們還可以是朋友麼?”郭驛想先把關係緩和下來,其他的他可以再努力的,他就怕他們之間完全沒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