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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辭清醒過來已是深夜。
天色才將拂曉,屋內燃著燈,她身子還有些倦,半支著倚在床頭,隨手抽了本書來,有一搭沒一搭的翻著。
昨日才在佛堂嘔了血,相府請了大夫診看,卻也隻說是舊疾突發,囑咐要好好養著,少些勞神傷心,無需再用新藥。
之後宋辭便隻喝了藥,秦舒容送來玉暖閣的飯食也丁點用不進去,腦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嘴裡也儘是藥汁的苦。
冬青取了蜜餞,又拿了謝岐之前送來的飴糖,宋辭沒心思吃。
心口還悶著,頭腦清醒過來後也再難睡去,她軟著身子歪在床上,自暴自棄一樣的嘗著口中的苦味,企圖用藥汁的味道掩蓋住心裡的不安。
叩門聲響,涼風順著門扉開合鑽進來,宋辭攏了攏身上軟被。
才折騰過一宿,本便不耐寒的身子對涼意更加敏感。
宋辭正了身子往外看,見是冬青,開口問道:“可是有世子的消息了?”
“是,小姐。”
冬青將托盤放到窗邊的木幾上,走上前來回話,“謝世子身邊的人傳了信來,說是侯爺來京都後得知了世子這些時日的行程,關了世子的禁閉。”
宋辭的麵色更白了。
她才聽到琅廣侯來京都時便已經料到,謝伯父此番不會輕縱了謝岐。
隻是沒想到他會將謝岐關了禁閉。
琅廣侯府的關禁閉是貨真價實的關,將人鎖在柴房裡,隻在房裡放上一碗水,連飯食也不給。
上次這樣關著謝岐還是在七年前,後來再不曾有過,宋辭記得打那次起,謝岐即使闖禍也都收著分寸。
謝岐來京都後的確惹了不少事,隻是他這些時日裡惹的事,多半都是因為自己。
想得越多越心焦,宋辭將書一合,抬手撥開床邊的帳簾,也顧不得冷,掀了身上軟被便要下床。
腳下一軟,她勉強撐著床沿:“冬青,幫我梳妝,我要去一趟世子府。”
冬青正給小幾上的茶盞換水,聞聲上前去扶宋辭,邊開口勸道:“小姐,您昨晚才病了一場,現在還沒有好起來……”
宋辭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在勸。
她穿了鞋履,挪著步子到妝台旁坐下,輕聲自嘲:“我哪有什麼好時候?”
梳洗換衣後,外麵已經亮了起來。
宋辭確認自己的臉色沒有什麼異樣,才從鏡子前起了身。
唇色實在白的慘淡,她破天荒的點了淺色的口脂。
相府離世子府不算遠,往日都是謝岐前來相府,二人再同乘車馬出行。
如今謝岐被關在府裡,宋辭的身子又不足以支撐她一路走過去,宋辭隻得尋了相府的車夫,也無謂顧及是否會驚動父母親。
清晨的長街尚有些寂靜,宋辭從馬車上走下,輕聲囑咐冬青:“回去若母親問起,你照實說便是。”
世子府的正門極為氣派,門前守衛認出是宋辭,恭敬開門。
侍女引著宋辭入門,請她在正廳稍作休息,另有侍從已去通報。
宋辭拂了裙擺坐下,便瞧見長案上放著兩隻小木盤,其中滿滿裝著的,是各色紙皮包裹的飴糖。
不用猜也知,是謝岐買回來的。
宋辭伸手拿了一顆,想了想覺得不妥,又放了回去。
不知怎麼,自己家的飴糖她並不想吃,到了謝岐這卻格外想吃上一顆。
才將糖放回去,正廳的門重新打開了。
宋辭起身,見了來者,恭恭敬敬的拜了一禮:“見過謝伯父。”
謝聽淮上前扶她,神色和藹著,一如過去在清州時候:“京都城寒涼,你身子不好,怎麼沒多穿些?”
宋辭起身:“勞伯父掛懷,月餘不見,伯父身體可還好?”
“來京都之前是一切都好。”
謝聽淮總算找到人來傾訴,歎的氣都比平日裡要長些,“你也知謝岐這個混小子,才來京都一個月惹了多少禍事。”
宋辭確是知道的。
樁樁件件,她甚至還能數清緣由。
“謝岐的性子慣來隨性不羈,卻總是知輕重的。”
宋辭輕聲為他說著好話,“謝伯父,謝岐幾次與人爭執,都是對方有失分寸在現,您就輕些罰他罷。”
謝聽淮膝下隻有謝岐一個孩子,又是看著宋辭與謝岐一同長大的,對她格外疼惜些,此刻聽著她軟著聲勸自己,態度也和緩下來:“你總是為那個混小子說話,這次也是來找他的吧?”
宋辭見謝聽淮鬆了口風,眉眼彎了彎,笑盈盈的:“謝伯父最知我,倒是晚輩叨擾了。”
謝聽淮正要再開口,便聽有一陣風似的自外而來。
宋辭轉頭,門扉未開聲音先至,少年清澈的嗓音連帶著她的名一同撞進耳朵裡。
“阿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