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場雨下過,臨陽城總算迎來了它的春。
謝岐的傷口深,好的也慢些,雖然離京都隻一步之遙,二人卻還是決定先在臨陽城養上幾日。
弘景樓又恢複了人來人往,避免太過招搖,宋辭左勸右勸,終於說服齊玹昭,隻包下他們臨近幾間的客房。
一連幾日終於放了晴,宋辭醒的很早,天才亮就到隔壁去敲謝岐的房門。
“進吧。”
推門進去,謝岐睡眼正惺忪著,試圖起身迎她,“你怎麼醒的這樣早?”
宋辭走過去,打開離床遠些的一側窗子:“謝岐,你看,天晴了。”
謝岐睡得還有些迷糊,一時起身失敗,隻好繼續趴在床上。
他順著宋辭的眼神看過去,果真見到外麵日光晴朗,順著打開的小窗照到屋內。
他躺在床上,聲音綿綿的應和她:“是啊,天晴啦。”
難得見他迷糊又乖巧,宋辭覺得有趣,緩步走到床側:“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謝岐睜睜眼,這才清醒許多:“餘雙姐姐說我的傷口已經好多了,換了副更能快些愈合的藥給我,喝完了有些困。”
“四殿下同餘雙出門去了,我適才讓店家做了小雲吞,估摸著一會兒便能送來。”
宋辭坐在他床邊,“隻是這邊的做法和清州的都不大一樣,好像大了許多。”
“謝謝你,阿辭。”
他側著頭趴在軟枕上,一頭烏發散下,蹭的有些亂糟糟的。
宋辭伸手輕撫了一把他發頂:“怎麼和我還這樣客氣。”
“阿辭。”
謝岐的眼神往旁側躲了躲,“扶我起來吧。”
宋辭點頭,小心去扶他。
謝岐的傷已經好了許多,即使是背後最重的那道傷口,日常起身也不會再將傷口扯得流血。
他的身上還繞著厚厚一層,是昨晚才換上去的細布。
宋辭扶著他慢慢起來,望著他身上層層纏繞的細布,動作不自覺的凝滯住了。
半天沒有動靜,謝岐側過頭去。
宋辭並不看他,目光久久的落在他的背上。
“謝岐,是不是很疼啊。”
她的聲音好軟,指尖小心翼翼的去點了點纏繞在他身上的細布,謝岐的目光也在這一瞬間變得很柔軟。
“不疼。”
他搖搖頭,語氣輕快,“謝小爺才不至於為這點小傷皺眉頭。”
宋辭卻沒有回應他。
良久,她才小聲的嘟囔了一句:“騙人吧。”
客棧做的雲吞的確比清州的更大些,元寶一樣,一個個疊在瓷碗中。
宋辭坐在小桌前,碗裡的熱湯飄散出發熱的霧,她拿著勺子在碗中舀一口湯,放在嘴邊吹涼。
“謝岐,回京都後,我想同太子見一麵。”
謝岐正舀著雲吞,雲吞滑過小勺邊緣,呲溜一下又滑回到碗中去。
兩次都滑回碗中,他索性換了一隻,開口問:“你想問他,關於宋瑾姐姐的事?”
宋辭才喝下一口湯,湯是溫熱的,喝下去舒服許多。
“嗯,那塊玉佩既是他的東西,又讓四殿下這樣儘心遮掩,我總覺得四殿下或許知道一些姐姐的行蹤。隻是我問過她,更旁敲側擊過,她卻都繞過不談。”
“玉佩直指太子,恐怕她也想借我們的口探一探太子對這件事所知的程度。”
謝岐沒說彆的,隻點點頭,毫不猶豫道:“我會幫你。”
這就夠了。
眼睫被騰起的熱氣遮了遮,宋辭定定的望向他:“還有婚約一事,我想請他幫忙推遲,等一等我長姐的消息。”
才舀起的雲吞再一次滑落回瓷碗裡,謝岐一恍神,唇角微微彎了彎:“好。”
“公子,姑娘。”
雲吞還未吃完,外麵忽而有些響動,緊接著傳來渝川的聲音。
“你坐好,我去開。”
宋辭動作利落,按下謝岐正撐著打算起身的手腕。
她走過去拉開門:“怎麼了渝川。”
渝川開口稟報道:“姑娘,是……是宋夫人來了。”
宋辭眉心微蹙,回首看謝岐。
臨陽城,弘景樓前。
長街上熱鬨非凡,相迎隊伍浩蕩。
宋府倒是隻派了兩輛馬車過來 ,隻是後麵跟著的,屬於臨陽城知府的馬車獨占了三輛。
宋辭臨窗向下望,一眼認出了最前方的馬車。
確是宋府的馬車,慣來由秦舒容坐著的那一輛。
車門打開,秦舒容衣裝素雅大方,發髻挽在腦後,上麵隻簪些簡單的金飾。
她在侍女的攙扶下走出馬車,輕拂了拂衣擺。
宋辭回到桌前坐著,頓覺得食難下咽。
謝岐放下碗筷,想了想,話到嘴邊,開口卻隻能說出安慰的話語:“阿辭,彆擔心。”
隻一會兒的功夫,外麵傳來篤篤兩聲叩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