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蕪國,淩威將軍府。
“嘶……”黎淵的眉頭快擰到一起了,怒喝道:“你輕點啊!”
慕晨聞言手一抖,上藥膏的木撥不小心碰到了傷口上,疼的黎淵差點一聲慘叫,氣得把案幾上的茶杯果盤一把掃在地上,指著地上跪著的慕晨直罵:“好歹也是跟了我這麼多年,也不是第一次上藥,今兒怎麼了?啊?下手沒輕沒重的,疼死我了。”
慕晨不敢答話,暗暗腹誹道,“還不是你最近心浮氣躁,陰晴不定,搞得整個將軍府的人喘氣都不敢亂了節奏。”
可嘴上不能真這麼說啊,隻得趴在地上連連告罪。
慕晨顫顫巍巍地道:“不如卑職去尋個婢女來給您換藥吧,您不能不換藥啊,這夏日炎熱,不勤換若是感染了怎麼辦。”
黎淵還待再罵,卻聽到一陣清冷溫和的聲音響起。
“將軍怎麼這麼大火氣?”那人低頭掃了眼地上,頗為惋惜道:“浪費糧食可不好。”
黎淵定睛看了看,是蘇曦和,滿頭烏黑的絲縷由一淡青色發帶束在腦後,冰藍絲竹葉紋袍顯得他飄逸出塵。
黎淵喉結不覺動了動,隨即冷哼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顧公子,你來做什麼?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蘇曦和拾起地上的東西,遞給慕晨,溫言道:“辛苦你了,賀禮在外頭,你去瞧瞧?”
慕晨不敢動,偷偷用眼瞥黎淵的神色。
黎淵冷笑一聲,“你倒是使喚起我的副將來了。”
蘇曦和回眸,展眉微笑,語氣清淡地道:“不敢,今日來是因為感念黎將軍贈藥的救命之恩,聽歐陽先生說今日要來將軍府,便隨他一起,特來拜謝將軍。”
“哦?”黎淵揮揮手示意慕晨下去。
慕晨還是沒動,小心翼翼地道:“那個……將軍藥還沒換……完。”
“沒事,我來吧。”蘇曦和在慕晨驚愕的目光中旁若無人的走到裡屋淨手。
黎淵微微一怔,隨即讓慕晨下去了。
蘇曦和淨了手,端起藥盤進入裡屋,放在圓桌上,隨即看到黎淵茫然地看著他不動。
蘇曦和望著黎淵,眸底泛出柔色,輕聲道:“正堂風大,將軍有傷最好彆吹風,還請將軍移步裡屋。”
黎淵愣愣地嗯了一聲,信步踏入裡屋,坐在榻上。
黎淵此時的黛色從竹紋常服已被褪至胸口,露出左肩。
蘇曦和望過去,隻見傷口雖有愈合之像,卻還是猩紅觸目。
他緩緩用木撥挖出些許藥膏,搬了個圓凳坐在黎淵身前,輕柔地將藥膏抹在黎淵的左肩,再慢慢用木撥塗抹開。
他動作清緩,可黎淵卻覺得有些癢,又莫名有些焦躁。
蘇曦和此時居然緩緩靠近,輕微吹著黎淵傷口。
黎淵被這突如其來的靠近搞得心尖發顫,他顫聲道:“你……”
“彆動。”蘇曦和溫熱的指腹貼在黎淵的唇上,似乎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著。
黎淵盯著蘇曦和,眼底閃爍著狂熱的光芒,他猛得一把將蘇曦和攬進懷中,坐在他腿上,惡狠狠地盯著他道:“你要乾什麼?”
蘇曦和卻不看他,隻用指尖輕輕摩挲著那箭傷,眼神中流露出心疼的神色,卻嘴硬道:”將軍喂我喝藥,我為將軍塗藥,禮尚往來罷了。”
黎淵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觸碰引得一顫,蘇曦和的手卻沒有離開,隻在那傷口處輕輕遊移,還輕輕吹著。
“疼麼?”蘇曦和抬起頭撞進黎淵的眼睛裡,那裡好像有洶湧的海浪,驀然對視,兩人都沒有避開。
黎淵促狹一笑,捉住蘇曦和撫摸傷口的手,輕輕將那沾有些許藥膏的指尖放在唇邊啄了一下,他唇角綻開一抹曖昧的笑,眼中卻冷如寒霜,他俯下身緩緩靠近蘇曦和。
蘇曦和感覺到黎淵的鼻息靠近,乾淨淩冽,嗬的他有些癢,臉頰迅速升溫,心如擂鼓般“怦怦怦怦……”
黎淵湊近蘇曦和耳畔,柔聲道:“不疼,你疼麼?”
夏日的蟬鳴無限延長,好半晌,蘇曦和才發現,那是他的心跳。
他抽出手,繼續撫摸著那猩紅的傷口,歎了口氣悠悠地道:“將軍何必傷了自己,我可心疼。”
蘇曦和抬起頭,對上黎淵詫異的目光,麵上似滿是痛惜。
黎淵一手掐住蘇曦和的脖子猛然將其按倒,一手將他雙手禁錮在頭頂,霎時身上的氣息變得清冷無溫,黑眸陰冷,氤氳著濃濃的危險氣息,他的語氣已經十分不善:“你怎麼知道!”
蘇曦和猛的被摔在床榻上,不由得有些吃痛,咬著牙忍著,一派雲淡風輕,邪魅笑道:“關於您,我什麼都知道,隻要將軍想聽,我都告訴您。”
黎淵冷冷的吐出一個字:“說!”
蘇曦和忍著身上的痛楚和喉嚨間的窒息感,片刻後歎道:“將軍天人之姿,咳……年少便跟隨老將軍征兆四方,哪裡就是那享慣清福的人,……如今接連勝仗……朝野側目……將軍不過是明哲……保身罷了,與其……在大殿上被收回虎符時候難堪,倒不如……主動出擊,免了君臣齟齬,也可兩下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