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間紮著黑色白玉紋帶,黑發束起以官帽攏著,修長的身姿挺的筆直,整個人豐神俊朗中又透著與生俱來的高傲,端的是意氣風發。
眾人頓時開始竊竊私語。
“這黎將軍今年也快二十有四了吧,怎麼看著不過弱冠之齡?”
“年少有為啊,瞧瞧,這沙場征戰過的就是不一樣,比我家那個渾小子好多了。”
“有什麼好的,不過是沾了父親的光,現在不過也隻有個虛職罷了。”
“你懂什麼,淩威將軍可是皇上曾經最信任的人,淩威將軍身亡,皇上現下可重視黎將軍了。”
“那還收他兵符?”
“那不是他遇刺了嘛,皇上是為了讓他好好休養,你真的是,什麼也不懂。”
黎淵聽著這些人嚼舌根,頗覺無趣,自顧自走到位置上坐下,目光流露出鄙夷的神色,也不看他們,隻轉頭望著悠悠彈琴的樂手,聽著悠揚繞梁的樂曲,頓時覺得讓人嘈雜心煩的宮宴似也有一絲樂趣。
正閉眼聆聽著,麵前傳來一人的聲音,“黎將軍,好久不見,彆來無恙?”
一聽這聲音黎淵就覺得煩,恍若未聞,頓了一頓才睜開眼,慢條斯理地站起來,嘴角雖笑,卻帶有一絲輕蔑,拱手道:“呦,賢王殿下,失禮失禮,方才走神了。”
賢王顯然對他的態度不滿,但也不好發作,隻微微笑道:“無妨,看黎將軍似喜歡聽曲兒,本王前幾日收錄了好曲,不知將軍可有興趣到本王府邸一同欣賞?”
這就明目張膽的招攬起來了?
“不敢不敢,微臣是戰場殺伐之人,哪兒懂得這些風雅之事,殿下抬愛了。”儘管黎淵嗓音那樣謙卑,但麵上的鄙夷之色更勝。
賢王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輕哼出一抹淡笑道:“是本王考慮不周了。”
“黎將軍年少成材,殺敵無數,聽曲兒也是為了舒緩精神,哪裡像皇兄這般精通音律,無所不知。”
又來一個,黎淵不耐極了,他最煩這些人整天勾心鬥角,無所事事,在口舌上逞威風。
“明王殿下。”
明王回了一禮,謙遜道:“將軍無需多禮,將軍為國征戰,乃是有功之人,不像我們隻是為父皇處理些小事,上不得台麵。”
“三弟哪裡的話,現在太子殿下臥病,三弟代掌戶部和兵部,這都是朝廷重要部門,處理的都是民生大事,怎麼能說上不得台麵呢。”賢王三分笑意,七分嘲諷。
明王神情難堪又微慍,麵上雲淡風輕,拱手道:“皇兄說的是,皇兄代管的刑部和禮部是掌天下刑法,正人倫綱紀的。皇兄重禮正法,運籌帷幄,臣弟自然比不上您了,不過是幫著跑跑腿罷了。”
黎淵聽明白了,言外之意就是賢王端坐朝堂不貼民生,他明王一心為民,親力親為。
賢王又不是傻子,硬是壓製住脾氣,麵色鐵青,嘴角忽地漾出一絲詭異的笑,雙目微淩,笑著譏諷道:“三弟這話說的,咱們都是為父皇分憂的,分什麼你啊我的,這都是父皇的。”
“那是自然,這天下都是父皇的。”明王說這話,故意拖長了聲調,拉升了嗓門,顯得鄭重其事。
賢王聞言不語,隻露出輕蔑的神情,不屑一顧的負手離開了。
賢王走了,還得應付明王,這時候黎淵再不開口就不合適了,他微微笑笑,似感歎道:“殿下與賢王殿下真是兄弟情深,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當真是一段佳話,該叫天下人看看這才是真正的手足情。不像外麵小門小戶,勾心鬥角,兄弟鬩牆,闔家不寧,殿下您說是不是?”惡心人誰不會?
明王表情有一絲絲的不自然,隻敷衍道:“自然……自然……”
明王正手足無措著,想怎麼解開這尷尬的局麵時,遠遠的看到負手而來的懷王,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揮手道:“四弟,四弟,來來來。”
懷王看著黎淵不勝其煩,再看看明王眉間緊蹙,不明就裡,邊走過來行禮。
“皇兄。”
“懷王殿下。”
“黎將軍。”
行完禮,明王對懷王說:“方才聽二皇兄說黎將軍喜歡聽曲兒,你不是最喜好這些了麼,剛好跟將軍探討一下,我先去忙了啊。”說罷急急忙拱手走了。
黎淵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誰剛才還說自己是征戰之人,聽曲兒隻是舒緩精神的。
懷王看黎淵這一臉苦大仇深,輕聲笑道:“方才這兒唱了一曲什麼?”
黎淵嗤笑道:“曲兒沒聽完,倒想吟一首《七步詩》。”
明王聞言一怔,四周看了看,見沒人注意,趕緊壓低聲道:“將軍慎言。”
黎淵似察覺到自己言行不妥,隨即端正神色,拱手道:“微臣僭越了,殿下莫怪。”
明王擺手示意,“無妨,你彆讓其他人聽到就行。對了,你要真想聽曲兒,等回鑾了,咱們一起去清樓,顧公子可彈的一手好琴。”
“他還會彈琴?”黎淵心想,蘇曦和藏得夠深,在一起一個多月,居然不知道他會彈琴。
“當然了,顧兄彈琴,美妙動聽,有時奔放明亮,有時委婉細膩,哎呀,當真是令人神往。”明王閉上雙眼,一臉陶醉。
黎淵眸光漸斂,似咬牙切齒道:“哦?是麼?那我倒真是要好好見識見識。”
他將見識兩個字咬的極重。
明王不明所以,微退一步輕聲道:“好了,過場走完了,你且再坐坐,父皇應該快到了。”
黎淵哈哈一笑,道:“殿下果然洞若觀火,明察秋毫。”
明王無謂擺擺手,悄聲笑道:“你煩,我也煩呀,但這有些過場不還得走麼?聽戲的人向來都比唱戲的人輕鬆啊,將軍說是不是?”
黎淵釋然一笑,拱手道:“殿下說的,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