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幾日後皇帝在朝堂上聽完三司會審的結果後，陰沉著臉下旨，太子賜自儘，皇後幽禁鳳陽宮，非死不得出。

懷王即日起在吏部和工部曆練，熟悉朝政，賢王卻說懷王從未涉政經驗尚淺，卻被皇帝以正因如此，才更需曆練為由駁斥了回來。

賢王吃了個啞巴虧，便自然而然的把一腔憤懣記在了懷王頭上，可懷王如今冒頭了，他反倒不敢做什麼了，隻能把氣撒在太子身上。

幾縷殘陽照在那隱晦黑暗的牆上，透過幾根柵欄透射入鋪滿著雜草的地麵上，內裡十分昏暗，隻有壁上的幾盞油燈還散發著縷縷微光，這裡常年不見天日，連帶著空氣都是渾濁的。

“咳咳……咳……”

顯然太子也受不了這裡的環境，他已經被褪下華服，隻著一身白衣癱坐在地上，手腳都被鎖著鐐銬，雙眼無神地的仰望著那小小的窗戶，似想要望出去，再看看那曾經風光無限的東宮。

他已經不知道什麼是難過了，自他坐上太子之位的那一天起，無數人都想要他死。

如今，那些人也是真的做到了，他分辯過，掙紮過，可都無濟於事。

沒辦法，人最喜歡看的就是高台之上的人跌落神壇，最好摔入泥坑，永不翻身。

不再踩他幾腳都是莫大的恩遇了。

“太子殿下，彆來無恙。”賢王負手信步而來，身後跟著阿諛奉承，滿臉堆笑的天牢的典獄長。

賢王拱手對典獄長道：“有勞大人開門，請容我跟太子殿下聊幾句。”語氣恭敬，仿佛他不是在朝堂如日中天的賢王，而是這天牢的小官。

典獄長忙道不敢，打開門後躬身退下。

賢王慢步晃進來，上下打量著這幽暗的牢房，還在鼻子前連連擺手，似厭惡道：“天牢這些狗雜種，居然讓太子殿下住這種地方，真是該死。”

太子無動於衷。

賢王見他不說話，便就手拉過一個椅子坐下，對著太子譏笑道：“大哥可想知道父皇的旨意嗎？”

他看太子依舊不理他，便歎了口氣，繼續道：“大哥彆這麼冷漠，咱們好歹是兄弟，如今哥哥落了難，弟弟是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太子聞言嗤笑一聲，轉過頭，目光嘲諷中夾雜著恨意，道：“幫忙？你倒真是幫的一手好忙啊，若不是你，我能有今日？”

“哎呀，大哥這可就錯怪弟弟我了，大哥身為儲君，心懷蒼生，與人為善，仁德兼備，乃眾皇子之典範，弟弟可是望塵莫及呀。”賢王獰笑道。

太子沉聲道：“行了，這兒沒人，把你這副惡心的嘴臉收起來，有事說事，沒事滾出去！”

賢王聞言哈哈大笑道：“果然還是大哥最懂我。”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浮灰，繼而拍拍手。

一位內監端著一個木盤進來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賢王拿起上麵玄色的織金卷軸，朗聲道：“太子季雲瑾接旨。”

太子巋然不動。

懷王又露出他標誌性的微笑，溫言道：“還請太子殿下跪接。”

太子看到他這幅模樣實在不想和他糾纏，左右不過一死，自己已經知道結局了，便也無所謂了，便起身跪好。

“太子季雲瑾，身為儲君，其身不正，無君無父，背人倫逆綱常，竟欲弑君弑父，忤逆不孝，賜自儘。其家眷，成年者一律斬首，其餘人廢為庶人，流放漠北為奴。”賢王合上卷軸，笑道：“請太子殿下接旨。”

太子直挺挺跪在下首，一臉的不可置信。顫抖著道：“父皇殺了我也就罷了，為何連自己的皇孫也不放過！”

賢王似惋惜般歎口氣道：“一脈相承啊。”

太子猛的站起身衝向賢王，眼睛裡散發著漫天遍野的火光，似要將賢王吞沒，奈何箍在四肢的鐵鏈都訂在牆上，他未挨上賢王分毫。

他怒吼道：“是你！是你！是你害我的，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弑君弑父！彆以為我不知道，這滿宮除了你，誰能這麼害我！你個毒辣小人！狼心狗肺的東西！”

“哈哈。”賢王轟然大笑道：“我確實不是東西。”

他眼神驟然一狠，伸手掐住太子的脖子，將他按在牆上，咬牙恨聲道：“那你太子殿下又是什麼好東西麼！從小你仗著是嫡子是長子，怎麼欺辱我的？毆打我，戲弄我，這都是小事！你成為太子後又乾了些什麼？一天滿嘴忠孝禮節，仁義道德，實際上你放浪形骸，貪得無厭，欺上瞞下！可父皇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因為你是長子！是嫡子！我自問能力不比你差，憑什麼好東西都是你的！”

賢王手上青筋暴起，太子抓著他的手腕掙紮著，可奈何纏綿病榻太久，根本使不上力氣。

“父皇什麼好的都先給你，連你賣官鬻爵他都還能留你一條命，我也是他的兒子！我也能處理好他交代的所有事，可我不敢犯錯，不能犯錯，否則就是一頓斥罵，憑什麼！難道就因為我們是不同娘肚子裡出來的，我就要永遠低你一等嗎！所以！你必須死！隻有你死了！我季雲琅才能真正讓父皇高看一眼！”賢王狀若癲狂的嘶吼著。

太子此時緩過一口氣，竟放棄了掙紮，盯著他格格笑起來，笑聲回蕩在空曠的天牢，陣陣回響。

賢王又使了幾分力怒道：“你笑什麼！”

太子望著他，眼中滿是嘲諷，氣若遊絲地道：“笑……你……可……憐。”

賢王聽得這一句徹底被激怒了，他怒喝著讓內監將毒酒拿來，按住太子，掰開他的嘴，把一壺毒酒都灌進他嘴裡。

看著太子被猛然灌進的毒酒激得直咳嗽，恨聲道：　“我可憐？你睜開眼看看！現在誰更可憐！知道嗎，你沒有明天了！哼，人是要朝前看的，活著，就是最大的指望，誰也彆想攔我！”

賢王甩開太子的臉，拍了拍手，聽著太子痛苦的哀嚎聲，背過身低聲對太子道：“一路走好啊，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