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葬禮盛大至極,全民縞素,連街邊的商鋪門前的燈籠都蒙上了一層白布,整個皇宮都在為國母逝世而痛哭流涕,可也不知有幾人是真心的。
眾皇親國戚以明王為首,跪在皇後靈柩前,都俯身哀哀痛哭著。
皇帝由於哀痛過甚,一時間病倒,倒是在民間傳出一段佳話。
百姓皆稱帝後少年夫妻,伉儷情深。
黎淵雖受了責罵,但畢竟還是位高權重,葬禮上也少不得墨羽軍,皇帝病重一時間也沒空計較什麼,便也由著他繼續上朝。
兩位皇子共同操辦喪儀,懷王細心,明王周到,群臣皆歎二位皇子這般上心嫡母喪儀,真是孝順至極,德才兼備。
且年底百官考績將至,官員們多少都存了些巴結懷王的心。
偷偷私下裡給懷王送禮,都被懷王斥了回去,隻道吏部會公平公正,且吏部是皇上的吏部,有這個送禮的功夫不如好好提升自己的政績。
明王看著百官如此,隻氣得咬後槽牙,可現下連自己手裡的戶部和兵部都動了籠絡懷王的心思,他焉能不急?但麵上還得繼續裝著雲淡風輕,端莊持重地與懷王共理喪儀。
如此忙忙碌碌三天後,皇後的棺槨就要移去皇陵,由墨羽軍護送,文武百官平民百姓皆著素服,跪道送行。
蘇曦和也換了身月白色雲紋綾緞袍子,滿頭青絲半挽,披著同色的絨毛鬥篷,與楚洋一起跪在清樓門前,周圍的百姓也都裹著棉衣,在瑟瑟冷風中跪在地上,等待著。
嚴冬的大雪彆有一番趣味,鵝毛般的大雪漫天飛舞,像玉一樣清,像銀一樣白,像煙一樣輕,紛紛揚揚地從彤雲密布的天空中向下飄灑,似也在為國母的離世而哀悼。
遠遠地聽到號角的聲音,蘇曦和微微抬起頭。
皇後棺槨的儀仗隊伍緩步走來,打頭的就有十幾位墨羽軍侍衛,後有十幾位太監宮女組成的引幡隊,舉著白色的引魂幡,神色哀戚。
懷王與明王騎馬在棺槨前走著,後隨碩大的金漆楠木棺槨,側壁雕有梵文與鳳舞九天的圖案,看上去真是金碧輝煌。
黎淵行在左側,身著素白暗雲紋圓領袍,披著深藍素麵杭綢鶴氅,騎著照夜紅,目光幽暗銳利,掃視著黑壓壓的人群,端的是威風凜凜,神采奕奕。
蘇曦和看著他逐漸靠近,儘管早已抵足而眠多時,可近日忙碌,也有好幾日未見了,看著他那樣器宇不凡,還是會忍不住心下一動。
黎淵也在到達清樓之前就看到了他,看著蘇曦和單薄的身軀,又跪在雪地裡,很是擔憂。
馬蹄聲漸近,黎淵騎在馬上,微微停住,對上蘇曦和溫柔清明的目光,語氣中帶了一絲責備,但不多,低聲道:“怎的不多穿一件?”
本來是不該停下與他講話的,但他實在忍不住。
蘇曦和抬起頭,閃著那雙含情眼,微微笑了下,問道:“我不冷,幾日未見將軍了,將軍還好嗎?”聲若蚊蠅。
黎淵知道蘇曦和是思念他的,當然他也是,所以聽到這話神色也緩和了,語氣也柔和了,道:“我很好,你照顧好自己,我儘快回來。”
寥寥幾句,道不儘的是對彼此的關懷與思念。
蘇曦和輕輕應了聲,“好。”
黎淵這才放心地點點頭,驅動照夜紅快步追上隊伍。
懷王一路上滿腦子都是喪儀完了之後百官考績的事兒,壓根沒注意到黎淵乾了什麼,也沒看到並排同行的明王臉上慍怒的神色。
今日雖街道上人多,有些嘈雜,但是國母喪儀,百姓們跪在兩側都是不敢高聲講話的,可是明王還是真真切切地聽到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話。
“哎你聽說了嗎?喪儀盛大,皇上哀痛愈甚都病了。”
“什麼呀,皇上是被黎將軍有斷袖之癖氣病的。”
“啊?沒想到黎將軍居然喜歡男子啊?”
“這不算什麼新奇的傳聞了,喜歡就喜歡唄,我聽說啊,皇上暈過去後,黎將軍請了神醫歐陽先生去看,結果明王攔著不讓。”
“為什麼呀?”
“這不是賢郡王死了嘛,這刑部禮部沒人管了,他肯定是想趁著皇上病著,把持朝政。”
“嘁,哪兒有那麼誇張,他不過一個王爺,怎麼把持?”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皇後娘娘薨逝,後宮現在就數明王的母妃淑貴妃獨大,明王在皇上麵前最得臉,說不定啊,就動了那心思。”
“那照你這麼說,明王有可能串通太醫院和後宮……”
“噓!小點兒聲!不要命了!”
“怕什麼,這幾天彆人都這麼說的。”
“快閉嘴!明王殿下看過來了。”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明王聽著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恨得咬牙切齒,可是也不能這會兒跟他們理論去,鬨起來了倒像他心虛,隻能自己默默地生悶氣。
待送葬隊伍走遠了,眾人頭發上都落了一層雪,楚洋扶著蘇曦和緩緩站起,輕拍他肩上的落雪,低聲道:“這皇後的葬禮真是隆重盛大,聽說皇上還責罰了幾名在卒哭祭禮上哭聲不大的官員。”
蘇曦和笑笑,轉身向清樓內走去,邊走邊嘲諷道:“生前也不見得有多愛惜,如今皇後薨逝,皇帝倒是一副情深幾許的樣子。無非是知道自己因獵場之事冤了太子,可又不能叫天下人都知道,之前也下了皇後非死不得出鳳陽宮的旨意,現在不過是為了稍做彌補,以此來平衡他內心對於皇後和太子的愧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