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閣樓，褪去鬥篷，蘇曦和坐在榻上，手在炭盆上烤著，道：“至於責罰官員，想來是借此機會，處理一些平時沒法兒處理的人而已。”
楚洋倒了杯熱茶遞過去，冷嘲熱諷道：“皇上還真是想的周全。”
蘇曦和品了口熱茶，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多少都與利用價值有關，皇宮中更是如此，唉……皇後也是可憐，活著的時候被沈家利用，死了以後被皇帝利用，你說說，這宮城內，能有幾分真心。”
楚洋也給自己倒了杯熱茶，蹲在炭盆旁，嘿嘿笑道：“彆人屬下不知道，屬下隻知道將軍對公子是真心，公子待將軍也是真心。”
蘇曦和想起方才黎淵的叮囑，心下暖暖的，他輕輕打了下楚洋的腦袋，笑道：“就你知道的多。”
似又想起來了什麼，蘇曦和問楚洋道：“歐陽在宮裡怎麼樣了？”
楚洋笑著躲開蘇曦和的手，道：“哦，歐陽先生本為皇上調理，都快好了，可皇上非要親自去主持卒哭祭禮，一來二去身子就又不大好了，不過歐陽先生說了不礙事，慢慢調理就是，不過……”
楚洋喝口水，站起身道：“皇上突然責罰太醫院，說皇後原本就鬱鬱寡歡，皇上隻下旨禁足，又沒說不讓治病，皇後因陰鬱多思而亡，他們也有責任，所以現在，歐陽先生還出不得宮，得再留些時候。”
蘇曦和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清亮，微笑道：“看來效果不錯。”
“什麼效果不錯呀公子？”楚洋側頭問道。
“不該問的彆問。”裴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公子，將軍一行人已經出城了，遠遠地也派人照看著，應該不會有事，就是……”裴煜撓撓頭道：“看著懷王殿下仿佛憂心忡忡的。”
“想來是為了年底考績的事兒吧。”蘇曦和將裴煜招呼坐過來，一起烤火。
楚洋白了裴煜一眼，給他倒了杯茶，乾脆席地而坐，問道：“公子，什麼是年底考績啊？是官員們要考試嗎？”
“嗯……”蘇曦和想了想，笑道：“也可以這麼說，年底百官考績，也算是一項大事了，是對在職官吏的官德、政績和功過的考核。獄無冤案、賦稅無擾；農桑墾殖、興修水利；驅除盜賊、民獲安居；賑濟困苦、不致流移都是考核官員的標準。”
“哇！這麼多啊，那懷王殿下可夠頭疼的。”楚洋有些同情道。
蘇曦和笑笑，道：“是夠頭疼的，可用政績來決定升降賞罰，黜退昏愚的官員，拔擢賢明的官員，於朝廷，於懷王都是大大的有益。”
“公子的意思是……懷王殿下可以借此機會，遴選出一些優秀的官員，於他所用。”
“裴煜這話……”蘇曦和凝神，想了想，道：“對，也不對。若真有賢德有才之人，自然最好是能收歸麾下，但也不必刻意籠絡，免得落人口實，給殿下扣一個結交黨羽的罪名。”
“如此看來……懷王和吏部真是辛苦，若不好好辦皇上要責罰，若過於認真，隻怕又要得罪人，唉……”楚洋搖頭晃腦道。
“噗……哈哈哈！”裴煜一口茶水噴出來，儘數落在炭盆裡，激起一陣白煙和刺啦刺啦地聲音。
裴煜捧腹大笑道：“楚洋，有長進了呀，都能分析起局勢來了，真是跟著公子久了，耳濡目染啊。”
“你少諷刺我！”楚洋就手一巴掌打在裴煜腿上，怒罵道。
“好好，沒諷刺你，我說真的呢。”裴煜見楚洋真的生氣了，趕緊哄著，還給蘇曦和使眼色道：“公子，您說是不是。”
蘇曦和看著他們，一個彆扭著，一個哀求著，忍不住笑了起來，對楚洋道：“他沒諷刺你，你說的確實是實話，隻怕這回會有些進退兩難。”
“那怎麼辦？現在進退維穀，若明王再插一腳，這不更麻煩？”裴煜擔憂道。
蘇曦和知道裴煜的擔心不無道理，現在隻是用流言壓住明王一時，明王若真的聰明，現在就應該會按兵不動，還得裝的溫潤爾雅，賢德謙遜才是。
但是凡事總有個萬一，不是每個人都會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總得有萬全之策才好。
思及此處，蘇曦和便又開始皺著眉頭，滿地轉圈。
裴煜和楚洋不同於黎淵，他們早就習以為常了，便自顧自地默默喝茶，儘量不擾亂蘇曦和思索。
“我知道了！”蘇曦和陡然一聲，把楚洋驚得手裡的點心都掉了。
蘇曦和趕忙撿起點心，放在桌上，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抱歉。”
楚洋撫著胸口，心想“將軍是怎麼受著公子這般一驚一乍的？”
裴煜指著楚洋笑個不停，可看到他包涵怨氣的眼神射過來，瞬間收斂笑容閉了嘴，躲開他的眼神，轉頭向蘇曦和道：“公子想到什麼了？”
蘇曦和看著楚洋平複了，便神秘兮兮地道：“韓閣老。”
“韓閣老？”楚洋和裴煜不明所以，相視一眼，疑惑地看著蘇曦和。
“韓閣老是帝師，曾經是太傅，現雖已榮休，不問朝事，可名聲威嚴尚在，倘若能請到他做此次考績的中正官，既可以保證考績公正，又不怕明王暗動手腳。”蘇曦和認真道。
“可……公子您都說了他已經榮休，不問朝事，怎麼請啊？”楚洋問道。
蘇曦和手指輕敲桌麵，思索道：“他是榮休了，可如今皇上病著，之前都是太子掌管考績，可如今懷王初掌吏部，資質尚淺，不堪重負。自然要請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主持，才能讓眾人既心服口服，又不敢耍陰謀詭計。”
“可……誰去請能請的動呢？”楚洋道。
“自然是懷王殿下，可他能有什麼辦法呢？”裴煜也疑惑。
蘇曦和微微一笑，道：“殿下少不得要三顧茅廬，可還有一個人，隻要他出馬，事半功倍。”
“誰啊？”
“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