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將近，雍都城到處張燈結彩，披紅掛綠，到處都漂浮著花燈與彩帶。

人們都忙碌起來，去集市上購置年貨的人們摩肩接踵，甚是擁擠，偶爾注目各色各式的花炮。

大街小巷都彌漫著年味兒：賣年畫、門神的商攤到處都是，有的支塊木板當露天櫃台，有的乾脆鋪一塊布在地下營生，當真是熱鬨非凡。

皇宮裡因著皇後喪期未過，雖喜氣洋洋，但也並未過於奢靡。

且皇帝下旨，近一年來喜事不多，也可熱鬨熱鬨，但不能太過，是而宮裡各處也都裝點了起來。

下了朝，懷王與各大臣信步走出朝呈宮，遠遠地就看到禮部尚書圍著那位戶部新任侍郎說著什麼，言辭懇切，但那孔亭序則麵無表情，說是敷衍吧，秦慎的每句話他都回應著，說是認真吧，卻又顯得有些不耐煩。

懷王想起蘇曦和的話，便加快腳步，裝作無意間碰到他們，和煦地笑著，道：“這二位忙什麼呢？這天兒冷的，等回到部裡再說不是更好。”

秦慎聞聲，不再與孔亭序糾纏，拱手向懷王問好。

孔亭序也抬手懶懶地行了一禮。

懷王擺手叫他們免禮，道：“彆拘禮了，看著秦尚書這般愁苦的模樣，不知是有何難處啊？”

秦慎似有些躊躇，可他也知道，如今懷王在陛下眼中的分量，且現在禮部歸屬並無著落，自己也不敢太拂了誰的麵子，便似為難道：“這快過年了，這宮裡宮外的裝扮賞賜打點都需與戶部商議，可這孔侍郎就隻說財政上沒銀子，這……臣也是為難得很啊。”說罷向懷王投去似求助的眼神。

懷王接收到了秦慎的示意，但並不打算為他說話，將眼神投向孔亭序，道：“哦？”

孔亭序站在廊下，微風吹起他官服的上懸掛著的玉佩的流蘇，流動漂逸。如他這個人一般，麵如冠玉，卻有著一雙子夜寒星一般的黑眸，那高挺筆直的鼻梁顯示出男子的剛美之氣冷俊孤傲的臉龐，眉眼竟似糅合著些許仙氣，清麗出塵中攜帶了慵懶感。

“下官可沒說是沒銀子，隻是之前撥銀賑災，戶部的銀兩現下並不寬裕，且陛下也說了，不許宮中太過奢靡，秦尚書所言的樓閣掛彩，下官覺得實在沒必要。”

雖秦慎的官位在孔亭序之上，可他卻並沒有阿諛奉承，回答的不卑不亢。

懷王嘴角挽起淡淡一笑，道：“這原是應該的，怎的？禮部覺得孔侍郎的話有什麼問題嗎？”

秦慎愣了一瞬，有些不悅，道：“孔侍郎說得有理，隻是陛下也說了，也得熱鬨熱鬨，這宮裡不裝點，怎麼熱鬨？且後宮裡的主子娘娘們也得要賞賜，後頭還有筵席，如何都不可能不使銀子啊？”

孔亭序理了理飄起的流蘇，道：“下官也沒說不讓熱鬨啊，若是該賞賜的，該裝扮的，戶部自然沒有異議，可若是沒必要的花銷，戶部可不敢給，不若秦尚書去請示了皇上？若陛下首肯，下官定當唯命是從。”

“你！”秦慎氣的吹胡子瞪眼睛，也顧不得懷王還在了，手指著孔亭序顫抖著，道：“你怎麼說話的！不過一個小小侍郎，也敢……”

“好了……”懷王適時開口道：“父皇身子還未大好，這點子小事沒必要勞動父皇。”

他伸手拍了拍怒氣衝衝的秦慎，道：“小事而已，且孔侍郎也是謹慎，戶部因賑災確實也撥出了不少銀兩，如今若說庫銀不足也情有可原，秦尚書不必動氣。”

秦慎緩了神色，道：“殿下說的是。”

懷王又對孔亭序語重心長道：“禮部近日多忙碌，且秦尚書一向通文達理，威望甚高，縱然你說的有理，也不可如此與他說話。”

孔亭序抬眼看了看懷王的神色，見他言語之間似乎是向著秦慎，但麵色卻並不像責怪，便也就作罷了，道：“殿下責怪的是，下官認罪，還請秦尚書原諒下官年輕氣盛。”

秦慎見懷王都給自己撐腰了，麵上帶了幾分得意，昂首道：“行了，你隻說給不給銀子吧。”

懷王看著秦慎這幅得意樣兒，到覺得有點意思，他還真就想看看，孔亭序會怎麼應對。

隻見孔亭序歎了口氣，攤著手，一臉無辜道：“尚書大人是不知道啊，下官初掌戶部事宜，一切都亂套著呢，下官也是自顧不暇，沒辦法呀。如今戶部事兒多繁忙，且還得跟另一位侍郎商量著辦，這……下官雖說由陛下親提掌管，可下官什麼都不懂，在戶部是舉步維艱，都靠各位同僚理解協助，秦大人所問之事，下官真的無法回答，不然請您去趟戶部，與幾位同僚商議？”

秦慎才不吃孔亭序賣慘這一套，一把抓起他的胳膊，怒道：“走！我倒要看看，你們戶部的人有多忙！”

“哎哎哎。”懷王拉住怒火中燒的秦慎，四周看了看，見官員們都走的差不多了，隨即閃身插在他倆中間，掰開他拉著孔亭序的手，語氣中含了些微怒，道：“秦大人這是乾什麼，這還沒出朝呈宮門呢，叫父皇知道了怎麼得了。”

秦慎聞言一凜，似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粗魯，但又不甘心就此罷休。

他一把甩開懷王拽著他衣袖的手，邊整理袖子邊沒好氣地道：“臣也不想與他糾纏，那就請殿下做個決斷吧。”

懷王轉過頭，看向孔亭序，見他注視著自己拉著的他的衣袖，愣了愣，不著痕跡地鬆開。

孔亭序抬起頭，與懷王對視著，那眼神讓懷王覺得有些莫名，便清咳一聲問道：“孔侍郎可願聽本王一言？”

孔亭序不知怎的，有些木然地點點頭，道：“憑殿下做主。”

懷王背過手，踱步思索了一瞬，道：“如今你們二人雙方僵持不下也不是個事兒啊，不妨雙方各退一步。”

他伸手指向秦慎，道：“秦大人便如孔侍郎所言，沒必要的裝扮就不必了。”

而後轉向孔亭序，道：“孔侍郎也彆太執著，禮部掌著年禮的各項流程，秦尚書也是秉公辦事，孔侍郎不妨協同禮部，一起到處看看，好好商量，如何？”

孔亭序微微一笑，倒顯得有些欣喜，拱手道：“下官就應殿下所言，跟著秦大人一同裝點年禮，必不叫陛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