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憬園而歸，懷王依照蘇曦和的建議，在朝暉殿皇帝麵前提出在江湖上廣發召令，招募民間回春妙手之人，與明王一同前往乾州除疫。

明王深知懷王此舉定是蘇曦和授意，且天霜閣本就是天下第一藥莊，那這些招募來的能人異士保不齊都會是天霜閣的人。

本還在想著以什麼理由拒絕，卻不想皇帝竟然同意了。

明王眉眼一轉，就算皇帝同意，他也有辦法叫那些人在乾州待不下去。

此去山高路遠，路上指不定會發生多少事，就算不至於要人性命，逼退他們也是可以的。

懷王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他繼續提出朝廷應出銀撫恤乾州，也須出賞銀與招募來的醫士，登記造冊，論功行賞。

如此一來，且不說那些醫士會不會為了賞銀拚儘全力，就算明王想要做些什麼，有名冊對照，他也不敢輕易動手。

懷王在明王咬牙切齒地目光中繼續提出要留守雍都的太醫署眾人對雍都城開展疫病預防之事，對宮城更要嚴加防護，以防疫病入侵。

皇帝聞言眼神一亮，他之前全心隻在乾州瘟疫之上，竟然忽略了提前對疫病進行預防，卻不想懷王如此細心，內心裡對他的讚賞又多了幾分。

明王在這個時候卻提出戶部銀兩不夠，之前又因扈州地震與新年祭典花費不少，各州縣近幾年又稅收微薄，國庫空虛。

言外之意就是朝廷現在無法負擔給江湖人士的賞銀。

皇帝將戶部孔亭序喚進朝暉殿來問詢。

懷王本還誌得意滿，雖然前戶部尚書李真已死，但戶部畢竟由自己執掌多年，多少肯定會向著他。

但孔亭序這個時候向皇帝道懷王殿下之前在新年宮裡裝點上處處掣肘，使得這次新年祭典宴席都有些寒酸。

如此驢頭不對馬嘴的話，明王聽得莫名其妙，懷王更是怒從中來。

他之前那樣說分明是幫了孔亭序，怎麼他這麼說仿佛是他故意讓朝廷在眾皇親國戚麵前出醜。

可皇帝卻隻是淡淡一笑道：“那就是說明國庫還有富餘。”

孔亭序在明王審視的目光中裝的一臉無辜，仿佛他也不知道皇帝為何會有此一問似的。

孔亭序裝作被皇帝看穿了，為難地應了。

在得到孔亭序肯定的回答後，皇帝便要求戶部出銀子，中書省擬皇榜招募，門下省分發至全國各州縣，太醫署開始準備避疫的東西，在雍都也招募醫士，共同預防疫病。

明王氣急敗壞，還想在說些什麼，懷王卻謝了皇帝後又把目光轉向他。

明王隻覺得麵前的四弟突然有些一股難以猜透的感覺，他笑的那麼柔和明媚，但眼神清冷的似冬日裡的湖水，平靜且沒有波瀾。

“皇兄，此去山高路遠，瘟疫橫行，皇兄一定要保重身體，臣弟也一定會日日燒香拜佛，祈禱乾州百姓與皇兄俱無恙。”

明王被他這副模樣雷得嘴角直抽抽。

他們兄弟二人雖麵和心不和，但懷王一向是不屑與他呈口舌之快的，這會子卻一副兄弟情深的樣子，倘若他們都不是皇子，他或許就信了。

懷王還對著身後矗立著的太醫署和孔亭序厲聲囑咐他們，此去山窮水惡，危險重重，一定要保證明王的安全，不要讓明王太勞累，若明王有個三長兩短，太醫署與戶部的命也都彆要了。

皇帝似被懷王提醒了什麼似的，又叫言公公將黎淵喚進朝暉殿，囑咐他挑選精乾的墨羽軍沿途護送明王至乾州，一定要保障明王的平安。

明王如臨大敵，因為他知道，現在站在這裡的，有兩個個都是與蘇曦和有關的人，聯想方才孔亭序的言辭，他甚至都有些懷疑孔亭序是否都已經被收買了。

黎淵雖是不情不願地接了旨，卻還是向皇帝保證墨羽軍一定會儘力保全懷王的人身安全。

明王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他相信之前他給賢郡王敲邊鼓放火燒憬園，誣陷黎淵欺辱良家女，又將他與蘇曦和之事傳出去等等這些事，黎淵都沒忘。

如今皇帝卻要墨羽軍保證他的安全，他都怕黎淵趁機安排人要了他的命。

他都有些後悔之前自請去乾州了，縱然在皇帝麵前是大功一件，但身邊人沒幾個能信任的，自己能不能全須全尾的回來都難說。

可話趕話到這兒了，懷王端的是為他著想，墨羽軍護送又是皇帝親自下的旨，他非但不能拒絕，還得歡歡喜喜地受著。

在懷王同情又擔憂的目光中，明王終於踏上了前往乾州的路程。

其實他想的太多了，黎淵現在並沒有心情與他計較那些，懷王也不過是想借此穩住自己在雍都的地位。

明王前往乾州除疫確實是大功一件，但懷王留在雍都，也不見得是壞事。

在明王離開的幾日裡，蘇曦和一直憂心忡忡，晉州時不時就有不好的消息傳來，不是疫病越傳越廣，就是死亡的人越來越多。

璃國皇宮裡也沒有更多的消息，歐陽澤又在積極響應著懷王提前預防瘟疫的政策，每日裡忙碌著。

百姓們也都人人自危，聽太醫署的，用蒼術、艾葉、藿香、當歸、白芷、草果等製成的香囊隨身掛著防疫。

黎淵更不用說了，整個雍都城人心惶惶，更彆說皇宮裡，內監宮女們每日裡都有說不完的閒話，他不僅得整頓宮防，還得四處查流言，平人心。

如此過了幾日後蘇曦和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璃國皇宮給蕪國來信了，信裡的內容都是按照蘇曦和安頓的所寫，深深致歉，言辭懇切。

皇帝看到信後臉色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隻是嘲諷笑笑，調侃璃國皇帝真是軟弱。

黎淵不屑一顧，這不是軟弱，是剛中柔外。這才是帝王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