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時令已到,人們便會憧憬溫暖,憧憬未來。
然而事與願違,北方的初春卻依然很冷,甚至是一年中最冷。
寒風凜冽,冰凍三尺,用春寒料峭來形容其實是不恰當的。
但人們依然龜縮於室內,不敢觸碰春的臉龐,大雪年年有,卻大多集中於早春。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大雪封門,飄飄灑灑,一片白茫茫,倒也能給頑皮的孩童們帶來趣的生機,但在這瘟疫的渲染下,人們都驚慌失措,很少出門。
溫度遽然下降,天空曼舞著霧非霧、雨非雨、雪非雪,時而也有豆的大沙雪劈劈啵啵的,似潑婦一般不講情理的瘋狂的打壓將要蘇醒的大地,又把雍都拉回到冰凍嚴寒沉睡的冬天裡。
天氣的寒冷並沒有阻擋住瘟疫的蔓延,整個五國十四州都陷入鋪天蓋地的除疫之戰中。
一道道各州縣有關瘟疫的奏折幾乎將皇帝埋沒。
雍都皇宮內部也漸漸出現有人感染時疫,整個宮中人心惶惶不可終日,陸陸續續有人病倒,很快整個皇宮內部的就陷入癱瘓,大臣們也陸續因患病而隔離在家,民間感染之人也越來越多。
朝呈宮中,皇帝沉重地把粗糙的臉埋在手裡,想儘快地忘卻愁苦。
他抬起頭來時,臉色卻並沒有變,而且,他的兩鬢似乎凸起了幾條銀白色的發絲。
皇帝緊繃著一張臉,黝黑的麵龐顯得愈發陰沉,眉宇間的憂思之色漸漸濃重。
“陛下,臣已與太醫署聯合備齊防疫所需物資。”
孔亭序站出來,拱手道:“但臣以為,現下感染之人甚多,若都是待在家中隔離,不方便醫治,不如在民間與宮中建立病所,將患病之人集中管理醫治,未患病之人也不能再出門了,現在這種情況,封城是最妥善的辦法。”
“不可。”餘丞相拒絕道:“陛下,倘若一舉封閉全城,那百姓必定怨聲載道,倘若持續時間過長,百姓生活將得不到保障,若民怨沸騰起來如何是好?”
“如今雍都城已有大半百姓染病,宮中也不是少數,若如此放任下去,死亡之人會更多。”孔亭序反駁道。
“父皇。”懷王此時站出來道:“孔侍郎說的在理,如今到處都有人因瘟疫而亡,但還是有百姓在街道上,若不想辦法加以控製,定會有更多人感染,如此下去,如何得了?”
“那也可先將染病之人集中隔離起來,未患病的人也可以正常出行,隻需不靠近病所即可。”餘丞相繼續道。
“嗬。”孔亭序輕輕冷笑一聲,嘲諷道:“丞相好天真,此前太醫署就回稟過,此次疫病存在時間較長的潛伏期,說白了就是你身邊的人此時是否染病此時此刻也並不得知,說不定就已經被感染了呢?若不將未患病的人隔離在家中,都在街上日出流竄,那感染之人隻會更多。”
餘丞相也不愧是高位之人,對孔亭序的冷嘲熱諷也不甚在意,隻對著皇帝道:“若將全城封閉起來,百姓哪兒來的銀子生活?到時候定是要埋怨朝廷,不顧百姓死活……”
“怎麼不顧百姓死活了?此舉就是為了保住他們的命,且現在的百姓自己也害怕的什麼似的,都不敢出門,索性直接封城,減少百姓流動,減少感染,才能控製住瘟疫。”孔亭序打斷了餘丞相的話。
“你這是強詞奪理。”
“是丞相大人過於小心了。”孔亭序又換了一副恭恭敬敬地樣子,道:“如今病發不過一月有餘,丞相且看看,他國都已經開始有封城的舉動,也沒見百姓怨聲載道。”
“不若……先試一試?”懷王小心的窺著皇帝的神色。
餘丞相與孔亭序都默不作聲地望向皇帝。
高堂之上靜默良久之後,皇帝仿佛才反應過來,緩緩直起身,悶哼一聲,道:“嗯,那就先試試吧。”
“不可呀陛下。”餘丞相勸道。
“陛下已經下旨,下官不知餘丞相為何一力阻止?難不成想抗旨?”孔亭序狡黠的笑著。
餘丞相白了他一眼,轉頭瞅著皇帝的神色,黯淡下聲音,道:“臣不敢,臣隻是怕若長久封下去,百姓會有異議,若民怨沸騰起來,與朝廷顏麵亦是有損。”
“顏麵。”懷王沉下臉冷不丁地道:“這個時候是顏麵要緊還是人命要緊?若真放任不管,死亡人數俱增,到時候朝廷就不隻是在這雍都城沒有顏麵,而是在整個五國十四州都沒有顏麵。”
懷王厭惡地看著餘丞相,或許孔亭序的建議有些不妥,但事已至此,非這樣不可。
餘丞相深知皇帝最看重顏麵,但懷王也不傻,既然餘丞相把話扯到顏麵上,那他就說的更嚴重些。
“行了行了,彆爭了。”皇帝的臉上湧上一股慍怒,道:“就按孔侍郎說的,先將已染病的人集中起來治療,未染病的先待在家裡,封城吧,宮裡也一樣,沒事都彆出宮門,有必要差事的都先做好自身的防護就成。”
“那病所……”懷王小心翼翼地問道。
“工部。”皇帝喚到。
“臣在。”侯羽亮應聲出列。
“兵部的王容勉已經病倒了,建立病所的事情就由工部主理,懷王先帶領兵部協助吧,墨羽軍也可派些人手安撫民間百姓,配合懷王將已感染之人集中治療。”皇帝輕柔著自己的額角。
“是。”懷王與侯羽亮相視一眼,應聲答到。
“朕乏得很了。”皇帝抬起頭看著僅剩十餘人的朝堂,無奈道:“眾卿若沒有其他事,就都先回到自己府裡待著,有事朕會派人去傳的。”
堂下眾人如釋重負,紛紛告退出宮了。
黎淵每日忙的腳不沾地,加之瘟疫反複無常,幾日都未顧得上上朝。
“黎將軍近幾日辛苦了,隻怕日後會更辛苦。”懷王帶著皇帝的旨意來到墨羽軍校場,正巧碰見黎淵在與其他幾位副將共商宮防事務。
黎淵與其餘幾人聞聲急忙起身行禮,躬身道:“懷王殿下。”
“各位請起。”若是平時,懷王定不會叫黎淵把禮數做完,可在他人眼裡,他們兩人來往並不密切,再加上當著幾位副將,懷王還是端著些架子的。
“殿下日理萬機,怎的有空來這兒?可是陛下有什麼吩咐?”他們二人為避嫌,懷王都很少與他說話,更彆說親來墨羽軍了,所以黎淵猜想應該是皇帝有旨意。
懷王笑笑,道:“將軍聰慧,正是。”
幾人跪地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