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蘇曦和越瞪越大的眼睛，和越來越慌張的神色，慕晨趕忙繼續道：“公子放心，殿下沒事，隻是摔倒在地上，受了皮外傷，但……但孔侍郎卻衝上去把那位將懷王殿下推到的……人打了一拳，當時就在……病所門外，叫了歐陽先生來看，那人傷的也不重，隻是流了……好多鼻血，但是他不依不饒，非要拉著……孔侍郎說他蓄意報複，這兩下……爭執個沒完……”
裴煜看著慕晨本就跑著沒緩過氣，又說了這麼一大堆，喘的更厲害了，便接話道：“因著是在病所門外，裡頭隔離治療的人都跑出來圍觀，被那人攛掇著說是朝廷官員打人了，都鬨了起來，有的人還趁機鬨著要回家，懷王殿下與將軍都焦頭爛額，將軍想請您受累想個辦法，此事若鬨起來，可不得了了。”
蘇曦和此時也沒工夫想那麼多，直拉著慕晨疾步向外走去，道：“邊走邊說。”
“公子且慢。”慕晨掏出黎淵提前準備好的草藥香囊掛在蘇曦和腰間，又拿出一塊手帕將他的口鼻攏住，而後又囑咐楚洋拿來半身長的長帷帽給他蓋上，左右看看，沒有露出來的地方，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蘇曦和哭笑不得，他深知如今雍都瘟疫爆發，可也不至於捂得這麼嚴實吧，跟個未出閣的小姑娘似的。
慕晨可不管那麼多，隻說是將軍囑咐的。
蘇曦和也無可奈何，隻得老老實實跟著慕晨上了馬車。
因著街上沒有行人，所以那車行進的很快，隨著吵鬨聲越來越近，蘇曦和知道病所到了。
慕晨攙扶著他下了馬車，蘇曦和發現馬車並未行駛到跟前，隻是在病所不遠處的街角。
蘇曦和撩起鬥笠上的簾子望去。
遠遠的，就看著黎淵陰沉著臉，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體五官散發著冰冷的氣息，抱著手站在被墨羽軍攔著的人群前。
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高挺的鼻子，劍一般的眉毛斜斜飛入鬢角落下的幾縷烏發中。
英俊的側臉，麵部輪廓完美的無可挑剔。烏發束著銀白色發冠，一身墨色綢緞。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絛，上係一塊羊脂白玉，外罩軟煙羅輕紗。
身材挺秀高頎，全身散發著跟他的劍一樣冰冷的氣質，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則正射著刀鋒，戒備地盯著哄鬨的人群。
病所的大門外圍著幾十人，都是巡城營與墨羽軍的人，他們互相挎著對方的胳膊，組成一排排人牆，將病所團團圍住。
裡麵的百姓也都圍在一起，叫囂著什麼，其中有一位嗓音最大，言語挑撥著眾人，說著什麼朝廷官員居然動手打人，他是來這裡治病的,不是來受委屈的，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把他們關在這裡，該怎麼生存之類。
懷王坐在一旁的石樁子上，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冠之中。
身著橡牙白細花紋底錦服，大片的蓮花紋在白衣上若影若現，活脫一個翩翩濁世白衣佳公子，衣袖挽起至小臂中間，肘部紅了一大片，歐陽澤正蹲著給他抹藥，許是有流血，但蘇曦和離得有些遠，看不清，隻能勉強看到懷王強忍疼痛的表情。
在他身旁站著一位臉色比黎淵還難看的人，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但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
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即便是惱怒也還是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
不知是因為天冷還是什麼，那人雙眼通紅，直勾勾地盯著那些情緒激動的人們，連帶著握成拳的手指節都陣陣泛紅。
隨著懷王“嘶......”的一聲，那人又把目光轉向懷王，眼裡充滿了痛惜。
蘇曦和愣了一下，心中意味不明。
他側頭低聲問慕晨道:“那位就是孔侍郎了吧？”
慕晨隨著他的目光望去，點點頭道：“是，就他動手打了人，才至群情激憤。”
“就因為那人將懷王殿下推到了？”楚洋覺得不至如此。
“是。”
孔亭序好歹也是年紀輕輕便任戶部侍郎的人,看著也不想如此衝動之人啊，蘇曦和心想，就因為那人不慎撞倒了懷王，就至他忍不住動起手來？
這戶部之前一向是由明王執掌，懷王不過也就與那侍郎說過幾句話吧，也沒什麼更深的交情，可看著孔亭序既惱怒又痛心的眼神……
蘇曦和不禁陷入了沉思。
黎淵似感覺到了什麼，側頭望過來，看到了蘇曦和。
蘇曦和此時身著秦漢時的古服，寬袖緊身的繞襟深衣，月白色色的直裾優雅地垂在腳邊，更襯得他麵如冠玉，活脫脫就像是古畫中走出來的人物。
黎淵心下一驚，急忙大踏步過去，待裡蘇曦和還有一丈遠的時候卻突然停下腳步，皺眉急道：“你怎麼來了？”
黎淵的擔憂把蘇曦和飄搖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抬起頭，對上黎淵擔心的眼，疑惑道：“不是將軍叫我來的麼？”
黎淵聞言怒視著他身側的慕晨，慕晨默默地低下頭，等待著黎淵的訓斥。
“你真是長本事了！竟敢私自去憬園，將他請來，還帶到病所來，這裡什麼情況你不知道？這都是感染瘟疫的人！他身子不好，若染上疫病，看本將軍不要了你的命！”黎淵指著慕晨怒罵。
蘇曦和側頭看了看沉默不語的慕晨，似安慰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又對黎淵笑道：“將軍彆怪他，他也是擔憂這裡的情況，擔心將軍。”
黎淵狠狠剜了慕晨一眼，歎了口氣對蘇曦和道：“一群烏合之眾罷了，這兒不乾淨，你快回去吧。”
“烏合之眾。”蘇曦和犀利的目光掃過那群人，盯著叫囂地最凶的那位，笑道：“我瞧著那位，可不像是等閒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