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暉殿中，言公公剛扶著皇帝躺在榻上，就聽著外頭急匆匆地有人進來。

“陛下……”是朝暉殿的小太監，跪在地上慌道：“陛下，戶部侍郎和黎將軍在宮外病所打人了，鬨得沸沸揚揚的，病所裡的百姓都嚷嚷著要討個說法。”

“什麼！”本來都已經躺下了的皇帝聞言，掙紮著起身，“怎麼會這樣？”

“說是因為有人推到了顧公子，所以黎將軍才動怒打了人。”那小太監跪在地上顫顫巍巍地道。

“顧琛？”皇帝疑惑，“外頭百姓都在自己家中，他怎麼會去病所？”

“是……是黎將軍的副將親去憬園將他接去病所的。”小太監繼續道。

皇帝怒錘了一下床榻，道：“又是他！之前壞了黎淵的名聲也就罷了！咳咳……現在居然還攛掇著黎淵帶著他到處跑，咳……還去病所惹是生非！當時真不該留他一命！”

那小太監狀似不經意道：“聽說他還亮出自己是天霜閣少閣主的身份，蠱惑人心，叫隔離在病所裡的百姓將太醫署的人儘數排擠到外頭，換天霜閣的醫士進去治病呢。”

言公公看著那小太監的神色，覺得似有不對。

可皇帝越聽越氣，渾身發抖，臉色鐵青，怒睜著眼，額角的青筋隨著呼出的粗氣一鼓一漲，漸漸繃不住，劇烈的咳起來。

“陛下！”言公公急忙上前給他撫著後背。

“他……他還真是手伸得夠長啊……是個人物啊……居然還敢……還敢將太醫署的人都換成天霜閣的……他想……他想乾什麼！”

皇帝滿臉漲紅，氣喘籲籲，臉上淌著因劇烈乾咳而流下汗水，一溜溜地閃著光，手捂著胸口，一起一伏，大口喘著氣。

“陛下息怒啊，陛下。”言公公勸道：“現在外頭什麼情形尚不可知，陛下可將黎將軍與孔侍郎喚進宮來問問清楚，可彆氣傷了龍體。”

言公公的話似提醒了皇帝，他緩了幾口氣，指著言公公道：“去，將他們二人帶進宮來，還有……”

“陛下，現下不可召顧公子進宮啊。”言公公是最了解皇帝的，他直言道：“且不說病所裡還有天霜閣的人，那之前治愈您龍體的歐陽澤，聽說也是天霜閣的，他若是真想害您……恕奴才直言，怕是早就得手了。”

皇帝思量著言公公的話，眉頭都擰在一起了，手在胸口按著，良久才沉聲道：“那就……先召黎淵和孔亭序吧。”

初春天氣，沒有陽光的時候還會從凍透了一冬天的土地裡透出絲絲寒氣，走在外麵還完全沒有春風拂麵的舒服愜意。

但看著柳條上小小的芽孢，某一根枝丫上偷偷頂出來的一兩片小嫩葉，和有些稀落卻嬌黃鮮嫩的迎春兒花，忍不住心生歡喜。

陽光冉冉，雪融冰化，天氣漸暖，絲絲寒意依舊彌留在空氣裡，呼吸著一份春光的溫暖，亦能感受到一份雪氣的清涼，其冰清也甘洌，其暖意也融融。

雍都的街道早已褪去了曾經的熙熙攘攘，隻剩一片蕭條。

蘇曦和站在病所門前，看著昔日繁華的街道如今變的冷冷清清，心頭一陣說不出的愴然。

“公子。”楚洋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聲道：“宮裡來人了，請將軍與孔侍郎進宮。”

“說什麼事了麼？”蘇曦和側頭問道。

楚洋湊近蘇曦和，在他低語一陣。

“言公公？”蘇曦和驚訝地看著楚洋。

楚洋不語，但眼神已經給了他答案。

蘇曦和收斂了神色，道：“走了麼？”

“沒有，傳旨的太監先行一步，隻請將軍與侍郎儘快入宮。”楚洋答道。

“去看看。”

蘇曦和就與楚洋一起走向不遠處的主帳。

還未進門，就聽著孔亭序慵懶的聲音響起，“怕什麼？想來是皇上已經知道昨天發生的事兒了，左右他們先動手的，與咱們有什麼相乾？”

“嗬，侍郎倒是想得開。”黎淵冷笑一聲，道：“也是，那給皇上稟報的太監可沒提幾句你侍郎大人的錯處。”

“如此看來，此番種種，都像是衝著你我而來。”懷王倒很平靜。

“何止，彆忘了，被拉下水的，還有黎將軍得那一位呢。”這半帶嘲諷的語氣，蘇曦和一聽就知道是孔亭序。

“你什麼意思！”黎淵的語氣已經帶有不小的怒氣。

“恕我直言。”蘇曦和掀開簾子進去，嚴肅道：“現在怕不是兩位做口舌之爭的時候。”

黎淵早在蘇曦和出聲的那一刻就換了一副溫柔的臉色。

孔亭序看他的樣子，還想著調笑一番，但側頭卻看到懷王責怪的眼色，立刻端正了坐姿，也收斂起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看他們各自都偃旗息鼓，蘇曦和便也柔和了神色，繼續道：“現在奉旨太監已先行一步，留給我們商量對策的時間不多了，既然言公公偷偷傳話來叫我們小心行事，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都不能掉以輕心。”

孔亭序雖端坐著，可雙手抱在胸前，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他撇了蘇曦和一眼，道：“你居然信言闕那個八麵玲瓏的老東西？”

“我為什麼不信他？我也犯不著信他。”蘇曦和淡淡地道。

“那你這是……意欲何為？”黎淵見他的目光逐漸停留在懷上身上，疑惑道。

“這病所眾人鬨事，無非是因為太醫署行事不公，視人命如無物，引得百姓群情激奮，將氣撒在唯一皇室中人身上，才至殿下受傷，侍郎一時不忿，出手傷人……”

蘇曦和說完，又低著頭思索了一陣，目光投向黎淵身後的慕晨，道：“那個挑事兒的人查得怎麼樣了？”

“哦。”黎淵恍若才覺，道：“看你忙著那對母女，忘了給你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