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扶著蘇曦和坐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繼續道:“慕晨去查過了,不過是一個江湖混混,地痞流氓,沒有家室孑然一身,小偷小摸地維持生計罷了。”
蘇曦和點點頭,道:“色厲內荏的草包罷了。”
“餘丞相能找這樣的人,也是為了好控製吧?倘若事不成,這種沒有家人的,殺了也沒人知道……還真是處心積慮不可小覷啊。”懷王感歎道。
“屹立朝堂十數年不倒,自然不容小覷,更何況,智計與顧公子也是伯仲之間。”孔亭序輕笑一聲道:“不知道顧少閣主這回,又用什麼新身份啊?”
“侍郎不若彆說話,免得臟了人耳朵!”黎淵毫不客氣。
蘇曦和沒理會他倆的唇槍舌戰,他的眼神依舊停留在懷王身上。
懷王被他看的心裡發毛,滿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身軀慢慢後退,貼在椅背上,微微顫抖著道:“顧兄……你這是……做什麼?”
“我是想……”
“彆想了。”歐陽澤挎著藥箱進來,徑直走向懷王道:“該換藥了。”
歐陽澤沒理會蘇曦和的陰沉的臉,自顧自蹲下,掀起懷王的衣袖。
血已經浸透了的大半紗布,摔倒在地的傷口在他肘部,柔韌的紗布被整個揭開,露出模糊的血肉,伴隨著殷紅的,還在不斷冒出的鮮血,創傷不小,觸目驚心。
正當歐陽澤用夾子夾著棉布沾著藥酒,準備擦拭懷王傷口的時候,卻被蘇曦和緊緊箍住手腕。
歐陽澤愣了一下,皺著眉頭看著因為被蘇曦和拉了胳膊而掉在地上的棉布,有些微怒。道:“乾什麼?”
蘇曦和沒有回答他,隻目光炯炯地盯著懷王道:“殿下,進宮吧。”
“進什麼宮!”歐陽澤掙紮著想要甩開他的手,“皇上召黎淵和孔侍郎,又沒有召懷王,而且懷王還受著傷……”
懷王此先還在因為想起換藥的疼痛而皺眉,可蘇曦和這模棱兩可的話,也覺得莫名其妙,不禁抬頭向他望去。
雙眸碰撞,蘇曦和琥珀色的雙眼靜靜地看著他,空洞得沒有一絲情緒,但是就是這一種如同黑洞一般冷漠的眼神,閃耀出一絲欲語還止。
懷王想起蘇曦和從一進門開始盯著自己看,目光又好幾次都落在傷口的位置,聯想到他方才說的話,恍然大悟。
歐陽澤換了塊棉布,好不容易才將沾了藥酒的棉布夾穩,卻不想,又因懷王陡然一下站起身,棉布再一次掉在了地上。
“我明白了!”懷王推開歐陽澤的手,似想到了什麼,突然伸出手在自己傷口的基礎上又狠狠剜了一把。
這使原本就未愈合的手肘頓時裂開了幾道更加狹長的口子,慢慢地,鮮血漸漸從傷口噴湧而出,如迸裂一般!
一滴一滴,順著手腕,血珠滴落在地麵上,衣袖上,如同一朵朵在黑色的夢魘中綻開的血紅色的花朵。
眾人皆大驚失色。
“你乾什麼!你瘋了!”孔亭序最先一步拉住懷王的胳膊,搶過歐陽澤手裡的紗布,手忙腳亂的包起來。
懷王卻按住孔亭序的手,轉頭對蘇曦和溫和笑道:“顧兄是這個意思吧。”
蘇曦和將要靠近懷王的身軀一凜,他還真沒這個意思,也沒想到懷王居然會自殘!
他有些無措地喃喃道:“我不是……”
“不是什麼?”孔亭序推開懷王按著他的手,硬是和歐陽澤一起把紗布捆在齜牙咧嘴的懷王的胳膊上,見血止住才冷著臉對蘇曦和道:“我以為什麼高招呢,原來是這種陰狠的法子,是不是在天霜閣的人眼裡,隻要不死,受點皮肉之苦也沒什麼!”
“孔亭序!我奉勸你不要太過分!”黎淵擋在蘇曦和身前,他的手已經握在劍柄上。
黎淵緊繃著臉,豎起的眉毛下,一雙被怒火灼紅的眼睛射出兩道寒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幾乎要捏碎了劍柄,才能遏製住自己幾近爆發的怒氣。
“我過分?”孔亭序不愉快地哼哼幾聲,看看黎淵,看看蘇曦和,用手指著他,朝黎淵用力嗤笑一聲道:“是他想用苦肉計,那乾嘛自己不上啊?皇帝老兒想要的是你的命,我們不過給你陪葬的,怎得要殿下身先士卒了,顧琛,你可真是足智多謀。”
這一套不僅是冷嘲熱諷,更是誅心般地侮辱。
“你有種再說一次!”黎淵的劍已經落在了孔亭序的左肩,幾近脖領。
“再說一次就……”
“孔亭序!閉嘴!”懷王在一旁見唇槍舌戰就要轉化為實戰了,急忙叫住孔亭序。
“侍郎一向都是如此揣測人心的嗎?”饒是蘇曦和平日裡那般溫順的人,也被孔亭序的話激怒了,他冷著臉道。
孔亭序依舊不依不饒,“不是我如何揣測,是這人心本就涼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比比皆是,更何況是你。”
“聽侍郎的意思,像是對我有所不滿?我自問並未得罪你吧?”蘇曦和道。
孔亭序冷哼一聲,手指輕輕撥開脖領處的劍刃,道:“得罪不得罪且兩說,殿下原本該是無憂無慮的自在王爺,偏你帶著他攪入這團渾水,與那起子小人明爭暗鬥,還傷及自身,你說……我該對你如何滿意啊。”
“這話從何說起,原是殿下願意的,戶部侍郎還真是洞若觀火,如此微末小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蘇曦和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是為了試探一下孔亭序,也為自己所疑之事求個答案。
“你!”孔亭序聽他提起戶部,火冒三丈。
蘇曦和言外之意就是戶部之前是明王管轄,現皇帝都未明示明王與懷王掌管哪部,孔亭身為戶部侍郎,卻如此清楚懷王動向,不得不讓人有所猜疑。
孔亭序原本怒視著他,卻陡然輕笑一聲,嘲諷道:“顧公子老是針對我做什麼?奉旨太監都快進宮門了吧?顧公子不妨試試與我繼續爭論下去,看看陛下會不會等著,有這會子爭論的功夫,倒不如想想黎將軍該如何向皇上交代。”
“不勞你操心,你也逃不掉。”黎淵冷聲道。
“都閉嘴!”懷王終於忍不住了,厲聲道:“我與你們一同進宮,我倒要看看,背後之人還能乾出什麼事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