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傍晚涼風習習,晚風吹動著病所門前帳篷的門簾,嘩啦作響,內裡卻是一片寂靜。
蘇曦和身著一襲月白色的衣袍,手支撐著搖搖欲墜的頭,輕微晃動著,眉間傳來的陣陣悶痛感讓他心煩不已,時不時發出一聲聲歎息。
“你歎氣有什麼用?”孔亭序看著蘇曦和雖是閉目養神著,但那滿腦子思慮自懷王進宮後就未停下來過。
“明王也進宮裡了,還帶著那個被俘的璃國人,”蘇曦和抬起頭,用手輕按的眉間。
“知道,用你說,”孔亭序雖然嘴貧,但他臉上的擔憂之色不比蘇曦和好多少,月光透過被風吹起的簾子,他遙望著空中那棱角鋒利的新月,幽幽地道:“隻怕凶多吉少啊。”
蘇曦和沉默不語,他無法向懷王與孔亭序說明自己內心真正擔憂的。現下宮裡的情形一概不知,不能輕舉妄動,且事涉璃國,更不敢輕易有所作為。
“你說這都去了幾個時辰了,怎麼還沒回來?”孔亭序湊近蘇曦和道,
“因為他不會回來了。”蘇曦和還沒來得及睜開眼,就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霎時脖頸處冰涼的觸感讓他瞬間僵住。
接著就聽到孔亭序咬著牙,十分不善的語氣:"明王殿下。"
蘇曦和微微睜開眼,身形未動,目光落在漸漸走近的明王那精效華麗的靴子,在這滿是砂礫的地磚映襯下,顯得尤為耀眼。
“放開他,怎麼敢這麼對待少閣主。”明王佯裝惱怒地命令著身側舉著刀的士兵。
蘇曦和直到自己脖子上的刀挪開後才坐正身子,他直視著明王,目光警醒,他不用開口問話,光看明王這得意洋洋的神色就知道孔亭序說的沒錯。
明王看著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嗤笑道:"這麼淡定?就不想問問你主子的下場麼?"
“殿下都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這裡了。”蘇曦和冷言道,目光對上明王,冰冷中帶著一絲挑釁。
“哈哈哈,是啊。”明王笑道:“季雲珩在父皇臥病期間,私放黎淵與璃國商人出城,更是意圖串通璃國造反。父皇已經下旨,季雲珩關進天牢,雍都城解封,病所其餘事宜均由本王接手處置。"
明王看著蘇曦和由震驚轉為憤怒又轉為絕望的眼神就覺得痛快。
“胡說八道!”孔亭序被刀架在頸側,雙手被士兵牢牢按在身後,動彈不得,眸中似有火光熊熊燃起,掙紮著怒吼道。
明王恍若未聞,他俯下身,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撐著椅子扶手,將蘇曦和困住,低聲道:“謀逆大罪啊……他翻不了身了。”
蘇曦和被著突如其來的靠近惹的煩躁不堪,強忍著沒一把推開他,側頭躲開明王,他的心裡翻騰起難以言喻的焦灼感,但還是儘力穩住心神,道:“欲加之罪。”
“哈哈。”明王聞言放開手,轉身負手笑道:“人證物證俱全,怎麼到少閣主嘴裡,就成欲加之罪了呢?”
“是不是欲加之罪,沒有人比你更心知肚明!"孔亭序掙紮著嘲諷道。
“呀!”明王轉頭故作驚訝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戶部新任侍啊。”
他走近孔亭序,伸手捏著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頭來,眼神陰鷙,語調暗沉喑啞,“沒人告訴過你,戶部誰做主麼?還是本王幾日不在,戶部就已經被懷王收入麾下了?"後麵這句話,是對蘇曦和說的。
"如果殿下是來耀武揚威的,那您已經做到了。”孔亭序言下之意就是彆廢話,有屁快放。
明王不顧他憤恨的眼神,揮揮手讓士兵帶他下去。
待孔亭序嘶吼怒罵地聲音漸漸遠去後,懷王優雅地坐到蘇曦和的下首,手指把玩著桌上的茶盞,語氣溫和道:“今日本王過來,一是遵父皇之命接管病所,二來是有事與少閣主商談,不知少閣主可否賞臉啊?”
蘇曦和依舊沉默不語,隻警惕地盯著明王。
明王放下茶盞,笑道:“那我就當你默認了。”
他揮揮手,待滿屋子的士兵都退出去後,繼續道:“少閣主天資聰穎,有治世之能,就甘於做他季雲珩的謀士?”
“……”又來?沒完沒了了。
“論長,本王比他年長,現在是父皇的長子;論賢,本王參政多年,在朝中也舉足輕重,不比他季雲珩強多了。本王很是好奇,他有什麼值得少閣主相助的呢?”
“原來殿下留我一命,是在這兒等著呢。”蘇曦和嘲諷地笑笑。
明王也不惱,繼續道:“少閣主彆這麼說話啊,咱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
“無冤無仇?”蘇曦和恨然道:“自太子身死,憬園失火,將軍被誣陷,閣老中毒,時至今日,明王殿下,您可是一日都未閒著的。”
明王沒有否認,當然,也沒有接他話茬,反而開懷笑道:“哈哈,少閣主說笑了,若不是少閣主運籌帷幄,本王之前也不會被禁足啊,咱們也算是扯平了。”
蘇曦和聽著他模棱兩可還略帶威脅的話語,就知道之前眾人的推測都沒有錯。
這麼多事,這麼多條人命,怎麼可能扯平!
“殿下不妨再好好去學學算術。”
明王見他雲淡風輕東拉西扯,也漸漸沒了耐心,但還努力維持著自己以往溫潤如玉的人設,咬著牙笑道:“本王就是學藝不精才想求教,少閣主不妨好好想想,誰才是真正適合坐上那個位置的人。”
蘇曦和絲毫不懼明王威脅的語氣,直言道:“若論地位政績,自然是殿下更勝一籌,可若論才德人品,殿下不得不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