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駛了近半個時辰，晃晃悠悠，時走時停，馬車邊上的風鈴不住地響著。

蘇曦和很少外出，更彆提以這種形式長時間的坐馬車，即便是半個時辰也已經讓他有些頭暈惡心。

“呼......”蘇曦和暗暗想:“頭一次覺得清樓這麼遠的。”他輕撫著胸口，不住地深呼吸，讓自己能不那麼難受。

明王也好不到哪裡去，不知是因為被蘇曦和的話懟得無法反駁，還是本身也不適，手緊緊抓著窗框，緊靠在車壁上，雖閉著眼，眉頭卻已經快連到一起去了。

在他倆都快堅持不住的時候，終於聽到車夫洪亮的嗓門:“王爺，清樓到了。”

明王緊繃的神經才算真正放鬆了些，他睜開眼，深吸一口氣，伸出手，強忍著不適，對蘇曦和擠出一個笑容:“請。”

蘇曦和看得出來這個笑有多勉強，於是也給予了他一個更勉強的笑，也不客氣，掀起衣袍率先下了馬車。

耽誤了這些時辰，如今已近正午，清樓的窗欞樓宇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楚徽音正在樓門外指揮著店小二們擦拭著清樓的牌匾，聽得動靜回過身來，對著明王行了一禮:“見過明王殿下。”而後轉向蘇曦和，深深看他一眼，意味不明，隨即垂下眼行禮道:“請公子安。”

蘇曦和愣了一瞬，他看得出來楚徽音在給他使眼色，可他不明白什麼意思。

“是想問她兄長楚洋的下落?或者是看到他與明王一起產生了什麼誤會?”蘇曦和思索著。

可就這幾秒的愣神，明王已轉頭向他看了過來，眼中還閃著一絲絲探索的意味。

來不及多想，蘇曦和強裝鎮定，微微點點頭，撇開目光，四下看了看，見窗明幾淨，庭院內連殘雪的痕跡都沒有，甚至於園中的雜草枯枝都已清理的乾乾淨淨，還開著幾朵小花，散發著沁人心脾的香味。

蘇曦和抬手揉了揉鼻尖,讚許地點點頭,對楚徽音笑道:“解封的旨意昨晚才下來，這麼快就收拾好了?有勞你了，早起辛苦了，要不要再去眠一眠?”

明王的臉色有些難看，滿臉寫著五個字:你什麼意思？

楚徽音何嘗不知自己主子言語之間的戲謔，往日裡清冷高貴的人，這會子嬉皮笑臉的，不是在嘲諷她那就是在借題發揮，醃臢彆人了。

顯然不可能是前者，於是她上前兩步，莞爾一笑，道:“公子言重了，這明王殿下帶來解封之喜，又傳了話要在咱們清樓宴客，是小女子的榮幸，自然要不眠不休地打掃，不過……”

楚徽音欲言又止，抬眼掃過身側挎刀拿劍的侍衛，她扭動著身軀，緩步走到這些侍衛麵前，上下打量著，抬手輕撫著自己的秀發，手上持著的絹絲手帕從他們鼻尖輕輕滑過，帶出一縷縷清香，叫人聞之欲醉。

侍衛們都貪婪地吮吸著，再加之楚徽音那勾魂攝魄的眼神，讓這一個個更是摩拳擦掌，心癢難耐。

“咳咳。”眼看這些人的本性就要暴露，明王握拳至唇側，清咳一聲。

侍衛們瞬間清醒，在明王惡狠狠地眼神中收回自己的那散發的貪欲的星星眼。

明王剜了他們一眼，麵色不悅，眉毛挑起，對蘇曦和道:“少閣主，這唱的是哪一出?”

“啊?”蘇曦和轉過頭，滿臉無辜，他抬了抬下巴，道:“你問她啊。”

明王正待轉頭，卻聽的身後的院門“嘭”的一聲合上了，緊接著就見身側原先還身形威武的侍衛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毫無防備地摔在滿是泥濘的磚地上。

“你!”明王大驚失色，顫抖地指著楚徽音，正準備拔劍刺過去，卻發現自己毫無力氣，還沒來及疑惑，就察覺到自己麵上拂過一陣清香，隨即一陣眩暈，不省人事。

“不過都是些色厲內荏的草包。”楚徽音嫌棄地環視著癱倒在地的眾人。

“徽音。”蘇曦和笑道:“小瞧你了，居然隨身帶著指尖醉，可在我們自己的地盤如此行事，若明王醒了，追究起來可怎麼是好?”

蘇曦和沒有等來楚徽音的回答。

“那也得看他敢不敢追究。”

今日的風還是有些大的，蘇曦和心想，不然怎的隨風而來的聲音都讓他的心尖隨之一顫呢。

蘇曦和的身軀瞬間僵住，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楚徽音正端莊優雅的行禮，“將軍萬安。”

是黎淵!

他不敢回頭，心中似有無數麻線纏繞著，雙唇似也被粘住了，動彈不得。

絕對是風大，這才讓眼眶都有些熱熱的。

黎淵見眼前人僵直不動，不明就裡，也顧不得一旁手忙腳亂抬人搬物的眾人，直衝著蘇曦和而去，卻在他身後咫尺之間止步，嗓音沙啞:“我回來了，你……”

楚徽音見狀，急忙吩咐眾人加快搬運速度。

空曠的院落裡隻剩他們二人，院中正發小芽的樹枝在風中亂顫著，冬日的殘葉隨風搖曳著，落上蘇曦和的肩。

黎淵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去他肩角的落葉，也不知在想什麼，竟未察覺蘇曦和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曦和?”黎淵試探性地小聲喊道。

“老夫人好些了麼?”蘇曦和的聲音聽起來沙啞且淡漠。

黎淵有些慌，但還是默然地點點頭，隨即意識到蘇曦和是背對他的，急忙又道:“都好全了，你……”

蘇曦和深吸口一氣，強穩住就要湧出眼眶的淚珠，神情依舊淡漠，道:“有幾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