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淵跪在皇帝麵前,叩首問罪。
不知昨夜他與蘇曦和共同商議了些什麼,黎淵連夜偷偷出了城,又在次日清晨大張旗鼓地回城。
回城後第一件事就是進宮請罪。
“你還知道回來啊?啊!封城期間,私自出城!你可真是能耐了啊!公然抗旨是吧?”皇帝指著他怒罵著。
“臣不敢。”黎淵俯身單膝跪地,拱手道:“臣私自出城乃是家母突然感染瘟疫,危在旦夕,臣心急如焚,這才不顧規矩,私自出城。”
黎淵雙膝都貼在地上,麵色凝重,結結實實地叩了個頭,義正言辭道:“臣知罪,甘願受罰,請陛下賜罪。”
“你你你!”皇帝看著他一副傲嬌的麵色,氣到結巴,從龍椅上站起身,指著他直罵:“死豬不怕開水燙是吧?你覺得你自行請罪朕就拿你沒辦法了?不守規矩,不遵綱常,現在還敢明目張膽的抗旨!你以為這雍都是什麼地方?這不是你漠北的荒野!由著你肆無忌憚的撒歡兒!看來上次宮正司的板子打的不夠重啊!”
“臣願意領罰,但請陛下將杖責換為脊杖。”黎淵正經道。
皇帝一愣,隨即冷笑道:“你還跟朕談起條件來了?”
黎淵朗聲道:“臣不敢,隻是家母目前還未大安,若陛下賜杖責,臣短期內無法正常行走,不便照料母親。”
皇帝氣笑了:“你還真是孝順啊,你要是真孝順,就該少折騰,安穩些,才能……”
“啟稟陛下。”言公公從宮門外進來,跪地道:“餘丞相求見。”
“他來乾什麼?”皇帝坐回龍椅,雙手撐在龍案上,道:“讓他進來吧。”
“是。”言公公應聲退下。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黎淵心中一陣洶湧,這餘立安慣會和稀泥的,這個時候來,不是來看笑話的,就是來火上澆油的。
“臣餘立安,請陛下聖躬安。”餘丞相撩起衣袍跪下。
皇帝收斂了怒氣,語氣冷淡,問道:“起來吧,還未開朝,丞相怎麼來了?”
餘丞相緩緩站起身,撇了眼黎淵,笑道:“臣聽聞封城之時陛下身子不大好,因此今日特來問安。”
狗屁!黎淵心連正眼都懶得瞧他。
皇帝染病原是封鎖了消息的,可現如今已經解開封閉,消息終究還是漏了出去,不過還好,就算都知道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皇帝又沒死。
“朕無礙,丞相還有彆的事麼?”皇帝很明顯不想讓餘丞相耽誤他教訓黎淵。
“額……”餘丞相有些尷尬,他拱了拱鼻子,道:“臣方才在殿外聽得幾句,仿佛是黎老夫人染病?”他看向黎淵,和顏悅色道:“不知現下可大好了?”
黎淵抬頭看他,餘丞相雖笑著,可目光中的關切之意絲毫不加掩飾,看得黎淵莫名的窩火,沒好氣地道:“勞丞相垂詢,家母現已無大礙,隻是身體虛弱,還需細細調理。”
“哦。”餘丞相似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既然老夫人還需將養,怎的黎將軍不將老夫人接回城中休養,城裡醫藥齊備……”
“丞相大人。”黎淵快被他莫名其妙的嘮叨整暴躁了,但語中還是含了一分客氣,畢竟人家官大。
“家母喜靜,且在道觀修行多年,不愛湊熱鬨,病中也不宜挪動。朝中諸事繁忙,母親的事有下官呢,有勞丞相掛心了。”
“嘶……”皇帝牙縫中蹦出一絲不滿,道:“小兔崽子不知好歹,少在這兒張牙舞爪的,朕跟你的事兒還沒完呢!你自己去宮正司領一百軍棍!”
“陛下。”餘丞相上前一步,拱手道:“我朝一向以仁孝治天下,倘若因黎將軍急著為母侍疾而廷杖一百,未免苛刻了些。若傳到民間,百姓們不知該怎麼議論呢,於朝政也不相安啊。”
這話皇帝就不愛聽了,難不成他為了儘孝就能違背聖意了?但也沒辦法,誰讓他話及朝廷顏麵了呢,黎淵麵子要不要的……朝廷得要麵子啊。
餘丞相仿佛也意識到自己方才一時情急的話有所不妥,急忙補充道:“且此事知道的人不多,還請陛下恕罪,若老夫人知道了,可是要心疼的,這……於養病也不相宜啊。”
“哼。”皇帝冷哼一聲,道:“少拿蕭夫人說事,你與黎銘是同門師兄弟,朕還能不知道?你……”皇帝似想到了什麼,頓了一下,繼續道:“你就護著他吧。”
黎淵聽到父親的名字愣了一瞬,隨即一頭霧水,這好端端的怎麼扯到這上頭了?
“行了!”皇帝一揮手,似不想再多糾纏,偏過頭不看黎淵,催促道:“彆在這兒杵著了,這才解封,事兒且多著呢。既然丞相替你求情了,朕也不想跟你計較,這次且先饒了你,去!帶著墨羽軍,該乾嘛乾嘛去,跟著明王去把病所後期收尾的事情處理了去,若再生事端,朕一並發落,絕不輕饒!”
黎淵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裝作一臉疑惑,抬起頭道:“明王殿下?不是懷……”
皇帝怒拍龍案:“叫你去你就去,哪兒那麼多事兒。”繼而又喚進言公公道:“吩咐下去,三日後複印開朝。”
“是。”言公公答應著退了下去。
黎淵此時也不好再多問什麼,也隻得悻悻地退出朝暉殿。
“陛下還是心軟念舊的。”餘立安從即將關閉的殿門中遙望著黎淵遠去的背影,對皇帝道:“陛下寬容,黎老將軍在天之靈,也會感念陛下恩德。”
“唉~”皇帝幽幽地歎了口氣,擺擺手,神色有些疲意,“畢竟是黎銘唯一的兒子,這麼多年,唉……終究……是咱們虧欠了他的。”
“言公公留步,”黎淵在朝暉殿外攔住正欲前往傳旨的言闕。
“將軍。”言公公止步,回身作揖。
黎淵揚起和善的笑意,“言公公日夜侍奉陛下辛苦,眼下又要去忙了,這春露寒重,怎的言公公也不穿個披風?”言闕雖為皇帝的貼身內監,但之前也明裡暗裡幫過他們,黎淵這份尊重是發自內心的。
言闕聞言露出一副得體的笑,哈腰含蓄道:“將軍言重了,老奴不敢,侍奉陛下是老奴分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