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種種似水無痕 蘇曦和回到憬園,與……(2 / 2)

山河禁月明 柒與卿 4875 字 10個月前

他滿麵狐疑地將東西遞回去,疑惑道:“軟劍並不罕見,可這做工和紋樣卻能看得出是上品了,這腰牌上的葉字是?”

“軟劍是樂陽劉氏的。”歐陽澤淺嘗一口茶,指著黎淵手中的東西道:“腰牌,是闕都皇後家的。”

“樂陽?闕都?”黎淵愣了愣,望向蘇曦和:“是璃國?”

蘇曦和點點頭,淺淺一笑道:“不錯,璃國是兵器大國,樂陽劉氏更是兵器大家。”

黎淵不解,“這好端端的,怎麼刺殺起自己國家的王爺來了?”

蘇曦和淒苦一笑,但眼中並無波瀾起伏,緩緩道:“皇後與純妃一並出手,倒叫我不明所以了。”

“劉安柔是璃國純妃,育有皇長子。”歐陽澤看黎淵還是一頭霧水,便解釋道:“皇後是葉丞相的嫡女,更是皇上的結發之妻,但曾因小產過一個孩子,從而隻誕下了皇二子,算算今年不過六歲有餘。”

“可為什麼突然行刺與你呢?你離都多年,從未與她們交惡。”

“我也不知。”蘇曦和將兩件東西收進內室的櫃子中,忍住滿心酸澀,對著黎淵道:“已經安排裴煜去查了。”

黎淵見蘇曦和仿佛心境平和,也微微放心,但還是擔憂道:“是不是你皇兄出什麼事了?”

蘇曦和的心微微緊了一下,但麵上還是不露聲色,雙手合上櫃門,冷然道:“左右都是他妻妾做下的事,隻怕他也脫不了乾係。”

“哼。”歐陽澤坐在一旁輕哼一聲,笑著搖頭。

黎淵略帶探尋地目光看向他。

“你知道他為何那麼恨皇上麼?”歐陽澤打算為黎淵解惑,“之前有些事你是知道的,他為質十年,受儘苦楚,又差點被太後害死,這樁樁件件你都是清楚的。”

黎淵點點頭,回想起那些事,便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灼燒感自他心底油然而生,洶湧地衝到咽喉處,堵的他說不出話來。

歐陽澤繼續道:“你也彆怪他對皇上心狠,這恨原是從小來的。”

他頓了頓,瞥了眼蘇曦和的神色,見他麵色如常,便繼續道:“他的母親,惠妃娘娘,原是宮中的繡娘,因繡功出眾,相貌端正,被掌事提拔伺候先太後的衣衫。”他指了指蘇曦和“也就是他的皇祖母。先太後對她青眼有加,後又將她舉薦給了皇上......”

“那時我母親是有婚約在身的,隻等年滿二十五便能出宮嫁人。”蘇曦和語氣平靜,目光深邃,“可太後因不滿宮中皇後一人獨大,硬要推我母親上位,不惜殺了母親原本的未婚夫全家,再以母親的父母作為威脅,要求她去爭寵。”

“這……世家女兒那麼多,怎的就會挑了惠妃娘娘呢?”黎淵知道這話似乎有些不禮貌,但按捺不住心中疑惑,還是問了出來。

“你笨啊!”歐陽澤接話道:“世家大族的女兒第一不好駕馭,第二,倘若有一日登臨貴妃或皇後之位,豈不是更加壯大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勢力。”

黎淵點點頭,心下了然,他平靜地看了蘇曦和一眼,看似漫不經心,眉間的點點痛惜卻揪成了一團。

歐陽澤喝了一口茶,舔了舔嘴唇繼續道:“因為惠妃娘娘花容月貌,溫婉平和,又蕙質蘭心,所以啊剛開始深得先皇寵愛,很快便有了身孕,升至嬪位。可在先皇後眼裡,惠妃不過是先太後用來壓製她的棋子,且身份低賤,狐媚惑主,更彆說還懷上了孩子,一時間啊,恨得是牙根子都癢癢。”

“母親成了先太後與先皇後針鋒相對的工具。”蘇曦和眸色淡然,“後來就失去了那個孩子。”

“若生下來,該是長公主。”歐陽澤惋惜道:“惠妃娘娘失去公主後一直鬱鬱寡歡,可先太後不顧娘娘病體,硬是逼她爭寵,更是要她向先皇進言先太後母家官員任免之事。沒想到惹惱了先皇,被關在宮中軟禁了起來。”

“原本母親已經心灰意冷,打算一死了之,可沒想到卻發現自己又懷了身孕。”蘇曦和幽幽開口,嗓音略帶嗚咽,心口也揪得生疼。

“是你,是嗎?”黎淵輕聲問道。

蘇曦和痛苦地閉眼,默然點了點頭。

黎淵眼中的痛惜溢於言表,他緩緩握住蘇曦和的手,輕輕摩挲著,冰涼的觸感卻燙的他心底發顫。

蘇曦和感受到黎淵的目光,側首報以釋然一笑。

“因身懷有孕,惠妃娘娘便也重新燃起生的希望,但又怕皇後加以迫害,便每日以生絹束腹,一直瞞到了生產之時。先太後雖嫌棄娘娘沒用,但對這個孩子的到來頗為欣喜。”歐陽澤歎了一口氣,“娘娘原以為有這個孩子日子會好起來,卻不想太後日日在耳邊要她複寵奪嫡。娘娘本就因禁足衣食供應不足受儘了委屈,一聽到孩子生下來也要如此被人擺布,便更加難以釋懷,一來二去,在生他的時候神思憂鬱,體力不濟,導致難產,娘娘拚儘全身氣力將他生出來後便撒手人寰了。”

“先太後撫養我長大,教給我的多是馭人之術,帝王之策,即便我年幼無知,卻自出生那一日起,就成了先皇後的眼中釘,她恨不能將我殺之而後快,可先太後為了鞏固政權,卻將我護得極好。”

蘇曦和淡淡一笑,雙眼有些泛紅,像是不甘又像是失望,就連一貫清冷倨傲的聲音都變的有些嘶啞:“直至先太後逝世。那時先皇後的勢力如日中天,而父皇膝下因著皇後的手段,竟就我與皇兄兩個兒子。先皇後攛掇父皇將我送至蕪國為質。在先皇後眼裡,母親是身份低賤的奴婢、爭權奪利的工具;而我,也不過是一個不自量力,妄想倚靠太後一步登天的蠢材。在先太後眼裡,我與母親不過是她手中的大棋子與小棋子罷了。”言及此處,蘇曦和嗤笑一聲,“父皇就更是了,寵幸母親是一時興起,縱容先皇後也是為了穩定朝局。與父皇而言,我與母親一樣,身份低賤,不配為他的妻兒,更遑論為一國之君了。”

黎淵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皇兄......”

“皇上因著先皇後的所作所為,一直都覺得有愧於他的,所以一直暗中安排人能多照顧他就多照顧他,就連我。”歐陽澤指了指自己,“甚至清樓,乃至天霜閣,都是皇上一手安排給他的。”

“他有什麼好愧的。”蘇曦和冷然打斷他,道:“算起來,他不過是替他母親贖罪罷了。”

“你聽聽,你聽聽。”歐陽澤指著他,手指戳得飛起,“有良心沒有。”

“要不是他的母親,我母親也不至於死得那樣苦痛。”恨意若潮水般襲來,不斷衝擊著他的心,眼中閃爍著的火仿佛能將周圍的一切都燃燒殆儘。

“可是皇上把你這條命救回來的啊。”歐陽澤斜眼看他,“可彆不分好賴。”

時至今日,黎淵才真正明白了蘇曦和雲淡風輕的性子不單單是源於惠妃,更多是在經曆了這許多年戰戰兢兢的日子後,對一切失去希望、失去感悟後的沉澱,他不是不痛,是真真切切痛得麻木了,痛得無感了。他一點兒都不敢想,這些教人絕望的時光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自始至終,蘇曦和就那麼靜靜地坐著,眉眼如畫,顏若冠玉,仿佛方才所講述的,都隻是旁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