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將軍請留步。”
江玉卿在朝呈宮內拜見了季玄胤,昌敏公主則以紗巾覆麵一同覲見。
皇帝和藹可親但威儀不減,眾大臣即便平日裡互相嗆個沒完,但在這個時候,都出奇的團結,從頭到尾都是端莊得體,應對得宜,不敢失了蕪國風範。
因無皇後,貴妃代行皇後之職,端坐於皇帝身側,一水的貴妃服製顯得她越發端莊,雙眸一直在昌敏公主身上流轉著,言語間也儘顯對公主的喜愛。
明王與襄郡王則也是規規矩矩地立在一旁,黎淵更不必說了,直挺挺地站在皇帝身側,目不斜視地盯著殿外的烈日驕陽。
江玉卿自進朝呈宮開始就不住地讚歎這雍都的繁華與皇宮的宏偉,說著連親王進宮所走的煥章門都華美異常。
皇帝也隻是微微一笑,他不是沒聽出江玉卿的言外之意是嘲諷蕪國在禮儀布置上雖是以國禮,但一些無關痛癢的細節上卻依舊小家子氣,以親王所走的側門迎接,著實有失風範。
他的目的就是要打壓一下江玉卿,就是要他明白,區區一中頤小國,蕪國還不放在眼裡。
可江玉卿為新君且終究年少氣盛,此番本就為抱蕪國的大腿,自然不會漏了聲色,還直呼自己惶恐,哪裡配得居太子殿宇,順便還裝了一下傻,說他住了麟趾宮,太子住哪裡。
皇帝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下來,眾大臣聞言也噤若寒蟬,麵麵相覷,一時間沒人敢輕易接話。
還是明王提了一句太子臥病許久,於去歲秋末薨逝,才算遮掩了過去。
可江玉卿不依不饒,竟惺惺作態地緬懷起太子來,說什麼太子殿下英年早逝,真是天妒英才。
皇帝雙目一橫,嘴角抽動著,可還得故作惋惜地一字一句道:“國君有心了。”
看著皇帝兀自氣悶,江玉卿頗覺暢快,可在人家宮裡,也不敢太駁了皇帝的麵子,也就隻好偃旗息鼓。
因著中頤眾人舟車勞頓,宮裡晚間也預備了宴席,所以眾人在朝呈宮內並沒有多聊,接見過後也就散了。
黎淵奉旨去籌備宴席的守衛布防,還未出朝呈宮門就聽得江玉卿在背後喊他,停下腳步轉身拱手應道:“陛下。”
江玉卿與黎淵並肩而行,側首問道:“黎將軍可是要回墨羽軍?早聽說黎將軍治軍有方,可否允我也去瞧瞧?”
黎淵眉心一動,心想他是真傻還是裝傻?頷首不卑不亢道:“陛下告罪,墨羽軍戍守宮禁,校場乃軍事重地,恕臣不能帶陛下一觀。”
江玉卿似恍然大悟一般,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看我,竟僭越了。”他拉過身旁的昌敏公主,道:“那這宮裡哪兒有好玩的地方?將軍不妨帶我們四處看看?”
黎淵餘光看得見昌敏公主的星星眼,現下又要去墨羽軍內安排事宜,一是沒時間、二是沒心情,語中含了些許不耐:“陛下,臣也才回宮中不久,平日裡都追隨著皇上,無暇看顧宮中美景。”他抬眼看見他們身後躍躍欲試的明王,“明王殿下最得皇上聖心,襄郡王最擅玩樂,陛下不妨與二位殿下同行。”說完也不等江玉卿推脫,以要去整頓軍務為由告退了。
這話顯然正中明王下懷,他行至江玉卿麵前,笑道:“陛下還真是欣賞黎將軍。”他望著黎淵漸行漸遠的身影,似讚賞道:“黎將軍可是父皇的愛將,沙場征戰數年,如今升了雲恪大將軍,多少姑娘的春閨夢裡人呢。”說著還看了昌敏公主一眼,眸中精光一閃,歎道:“可惜了。”
江玉卿見他躊躇不言,好奇道:“可惜什麼?”
昌敏公主雖蒙著麵紗,但那雙眼睛滴溜溜地轉著,滿是好奇。
明王故弄玄虛地與襄郡王對視一眼,將江玉卿兄妹倆扯到宮道一旁,低聲道:“黎將軍他不喜歡女人。”
“啊?”昌敏公主原本一直未作聲,可聽得這話硬是沒忍住,驚訝的幾乎是喊了出來。
江玉卿倒是一幅很鎮定的樣子,隻是微微驚了一下,嘴角緩緩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淡淡道:“原來是這樣。”
襄郡王不由得暗暗感歎,這帝王終歸是帝王,喜怒不形於色也便罷了,就連驚訝之情都控製得極好。
“公主不必驚訝。”襄郡王安然道:“各國各處都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事,他們也沒什麼錯,不過是喜歡的人同自己一樣,都是男子罷了。”他溫和笑笑:“更何況,這樣的喜歡又能有多長久呢。”
這話本為寬慰昌敏公主,卻不想明王聞言嗤笑一聲道:“五弟,昌敏公主金枝玉葉,閨閣女兒,你說這些做什麼?汙了公主清聽。”
襄郡王懶得與他計較,諾諾應了聲:“是,臣弟考慮不周。”便向著昌敏公主行了一禮,以作告罪。
昌敏公主微微欠身算是回禮,江玉卿見妹妹神色不豫,就以身體疲累為由,帶著昌敏公主回了麟趾宮。
麟趾宮雕梁畫棟,布置精美,雖為太子居所,但陳設擺件皆是上品,與朝呈宮中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麟趾宮當真精美。”昌敏公主讚歎道。
“前太子的內宮,自然奢靡。”江玉卿注視這殿前的匾額,“承祧衍慶,是了,這季雲瑾是長子更是嫡子,皇帝難免寄予厚望,可惜了。”他抬步進殿,“是個繡花枕頭呢。”
昌敏公主屏退周邊候著的宮人,嗔怪道:“這蕪國皇宮裡呢,皇兄也這麼口無遮攔的。”
江玉卿撩起衣袍坐在正堂的椅子上,無所畏懼道:“怕什麼,蕪國太子都敢弑君弑父,還怕彆人說嘛。”他環視著屋內的擺設,似想到了什麼,不屑笑道:“這蕪國啊,看上去繁榮昌盛,內裡都是空架子,你看看這宮中,裝點華美,陳設珍貴,可這明王明裡暗裡地嘲諷、安排咱們煥章門而入、大殿之上的言辭敲打,足見皇室的心胸狹窄。”
“我瞧著襄郡王倒是不錯。”昌敏公主揀了桌上玲瓏剔透、碩大圓潤的葡萄吃了,囫圇道:“相貌端莊,彬彬有禮的,對皇兄您也算敬重。”
“這你就不懂了,他與我一樣,不被父皇所喜愛,所以難免與他人更親近些,說白了,就是四處討好,以求自保罷了,能有幾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