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舊事伺機而動 當歐……(1 / 2)

山河禁月明 柒與卿 4927 字 10個月前

當歐陽澤將消息傳回雍都城的時候,蘇曦和正在城外西郊的道觀中。

埃滌蕩殆儘,花草愈發鮮豔嬌嫩,樹木蒼翠欲滴,天空在雨後顯得碧藍如洗,微風拂過湖麵,蟬鳴漾入雲間。

幽遠的車鈴隨著縹緲的風聲傳來,馬車的車輪碾過地上的嫩綠落葉,幾片葉子追逐著車輪向前,馬車裡茶盞棋盤香爐案幾一應俱全,四角還掛著鏤空的玲瓏小香囊。

馬車在道觀外停駐,清淨的後院裡,鬆柏成林,排列有序,屬下擺設著幾個石桌石凳,地上清掃的十分乾淨。邁過水雲軒的大門,青石鋪地的平整院落裡,但覺清風陣陣,花香隱隱。

“少閣主來了?快請進。”蕭夢竹身旁的侍女蘋嵐正在院子裡給花兒澆水,遠遠瞧見蘇曦和進來,忙喜滋滋地將他請了進去。

樹影在地氈上挪動,香爐裡的檀香正嫋嫋冒著青煙,“請老夫人安。”蘇曦和上前對榻上盤腿而坐的蕭夢竹跪下行了一禮,並吩咐司玨將帶來的補身佳品遞給蘋嵐,噙著一絲謙卑的微笑道:“將軍現下陪著皇上在神華禦園脫不開身,特地囑咐我要照看好老夫人,這是些藥膳果子,不似補藥般苦口,也不是過於甜膩,還望老夫人喜歡。”

“少閣主這是哪兒的話。”蕭夢竹和藹地笑著拉過他,眉眼深深,“快坐,淵兒忙碌,倒有勞你和歐陽先生時時惦記著。”

“老夫人這麼說倒叫我慚愧了。”蘇曦和頷首,不好意思道:“距上次來看老夫人也有大半年了,還望老夫人莫怪。”

蕭夢竹拍拍他的手,和煦笑道:“無妨,隻要你們都好,老身也就安心了。”

蘇曦和溫和一笑,接過蘋嵐遞來的茶盞,嗅了一下,微微抿了一口,霎時睜大了眼睛,讚歎道:“香氣幽微,入口平滑不澀,真是好茶。”

蘋嵐笑著道:“這是老將軍生前最喜歡的紫蘇飲,聽說都是禦前供的呢,現在都不好買了,夫人素來都舍不得,還好有......”

“蘋嵐,你話太多了,下去吧。”蕭夢竹含了薄怒的語氣使得她一凜,望了一眼蘇曦和,不好意思地笑笑,悻悻退了下去。

“憬琛竟有如此口福,多謝老夫人。”蘇曦和對著蘋嵐安撫一笑,“司玨,你也去嘗嘗。”

“是,公子。”司玨行了一禮,悄然退下。

“還好有些積年存著的陳茶,少閣主彆嫌棄。”

“老夫人言重了。”蘇曦和將茶盞輕輕放下,溫言道:“您自然是最惦念老將軍的。”

“不思量,自難忘。”蕭夢竹的眼盯著茶盞裡漂浮不定的茶葉,悠悠地道:“自年少而始的情義,多年未曾沉澱,隻有曆久彌新。”

她的眼中並無淚水,可依舊看得蘇曦和心裡發酸。

“叫少閣主看笑話了。”蕭夢竹勉強將心中的酸澀壓下,牽強笑道:“陳年往事,不提了,不提了。”

蘇曦和這一趟本就是為了黎銘的事情而來,眼看蕭夢竹說不提了,便也不好在繼續下去,正躊躇間,卻見蕭夢竹略帶疑惑的眼神飄了過來,“少閣主好像有話要說?”

蘇曦和被看透了心思,心虛地一笑,道:“不敢欺瞞老夫人,隻是之前聽韓閣老說起過,老夫人的父親是黎老將軍的師父,如此算來,您與老將軍還是青梅竹馬的師兄妹了,真是一段佳話呢。”

他這話說的真假參半,這些事都是他自己查出來的,但也到此為止,再沒有更深一層的了。而黎淵卻不知內情,所以他要是說是黎淵告訴他的,那蕭夢竹肯定不會相信,而他們之前請韓閣老執掌百官考績的事情她卻是知道的。

蕭夢竹淡然一笑,徐徐道:“父親蕭旭是一介江湖散人,黎銘和當今的餘丞相都是父親的徒弟,我們三個人從小就在一處,他倆專心學習武藝,而我就是後頭跑著玩的,時不時偷學兩招罷了。”

她端起茶盞淺嘗一口繼續道:“後來啊,餘丞相不滿二十就中了狀元,而黎銘也成了武狀元,便向父親求娶了我,說起來,也有二十多年了。”言道此處,她的目光逐漸黯然,“那時候我就看著他從武狀元到巡城營統領,後又成了大將軍,我就跟著他四處行軍打仗。”

她的眼中緩緩滲出一點兒光,語氣也變得溫柔起來:“連淵兒都是我在戰場上生的呢,皇上還因此嘉獎了我,封了個什麼誥命夫人。其實我啊也不在意這個,隻希望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就好。但將軍的勝仗越打越多,功勳卓著,我的心就開始越來越不安,以至於神思憂鬱,鬨了心病,連夫君最後一次上戰場,我都臥病在床,沒能陪同,甚至,我連他的最後一麵都未能相見。”

蘇曦和在一旁靜靜地聽著,雖蕭夢竹的語中似有嗚咽之感,但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掉一滴眼淚,不知是已經痛得麻木是心態早已平和。

“淵兒抱著他的屍身回來的時候,我幾乎是跪著爬過去的,夫君渾身都是血。”蕭夢竹伸開自己的雙手,神色淒然,雙目空洞地盯著,仿佛自己的手上正占滿了鮮血,“軍醫說已經無力回天,我和淵兒眼睜睜看著他的身體一點點冰冷,血跡一點點凝結,自此以後,我便再閉門不出,待看著淵兒回到漠北後,我便出家了。”她轉過身來緊緊抓著蘇曦和的手:“少閣主,我們一家子十幾年為國征戰,忠心不二,卻為什麼?為什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我很怕淵兒會步夫君的後塵,所以,當他打完那場勝仗後,我才會逼他交了兵權,我隻希望他好好待著,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待著。”蕭夢竹逐漸有些激動,神色也變得惶恐又無助。

“老夫人、老夫人。”蘇曦和安撫地按住著她的手,試圖讓她平靜下來,“黎老將軍為國捐軀,是蕪國的英雄,受萬人敬仰,自漠北一戰,而今多少年鮮嶼未敢進犯?將軍如今又是墨羽軍統領,三品的雲恪大將軍,這雲字還是皇子才可用的,您的水雲軒也是陛下親命督建供您清修,足見陛下愛重,您且得顧好自己的身子,將軍才能安心啊。”

蕭夢竹似乎聽進去了他的話,緩緩鬆開了手,身子也軟了下來,苦笑道:“老身過於執拗了,隻是不明白,夫君武功高強,怎麼會那麼輕易讓箭射中了呢。”

蘇曦和輕歎一口氣,惋惜道:“戰場之上刀劍無眼,黎老將軍自然神勇無比,可雙拳終究難敵四手,更何況是飛箭呢。”

蕭夢竹麵色淒苦,悵然若失道:“是了,戰場上的情形我也不甚清楚,淵兒也是忙著殺敵無暇顧及,隻聽其他士兵回來說當他們注意到夫君時,他已經倒下了,身旁還倒著他的副將。”

“副將?”蘇曦和的腦海中閃過一道精光。

蕭夢竹點點頭,繼續道:“那副將跟著夫君好多年了,他也是為國捐軀,他的家人原本我一直派人私下裡照顧著,可自開春後卻聽說他的妻子和女兒一家都搬走了。”

蘇曦和心下一顫,自解開封城之後,他就一直派人盯著那個女子,企圖想法子找到那封信,可直至他們搬走,都沒有絲毫消息。可也不能衝上去逼人家把信交出來,何況他總覺得除了他,還有人盯著那一家人,所以一直靜觀其變,可那家人自雍都搬走後漸漸失去了蹤跡,這可讓他也頭疼了好一陣兒。

直到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蕭夢竹在喚他,抱歉一笑:“失禮了,老夫人莫怪。”

蕭夢竹麵若三十許人,眸中有著沉澱歲月後的沉靜,也有著洞察人心機的敏銳,她舒眉了然一笑:“你是個好孩子,淵兒有你在身邊,我很放心。”

蘇曦和隻覺得無地自容,他不敢抬頭看蕭夢竹的眼睛,低下頭喃喃道:“老夫人,我有一事想請教您。”

“少閣主請講。”

蘇曦和自她身旁翩然起身,下一秒卻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