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經不想聽他這些瘋言瘋語了,他感覺自己的身上仿佛壓著千斤重物,一股難以言喻的疲倦感油然而生,“你所說的這些人敢不敢用朕的性命做賭注?你又有幾斤幾兩能讓旁人不要自個兒的腦袋也要誣陷你?就算這是一個局!也是為你所做的事情而設計,走不走進去全由你,你又有什麼可辯駁?”說罷拂袖而去。
“父皇!”明王在身後發出淒厲地哭喊,可惜,已經太晚了。
又是一個雷雨天氣,頭一會兒陽光灼熱,過一會兒就電閃雷鳴大雨滂沱,樹木瘋狂搖晃,橫斜的雨絲抽打著窗沿,一片水澤,鳥叫和蟲鳴都消失在急雨聲中,除了雨聲,似乎一切都已寂然。
皇帝的聖旨也隨著這漫天的飛雨傳遍了雍都。
明王季雲琅貶為庶人,賜自儘;淑貴妃林氏褫奪封號,同降為庶人,賜白綾,屍首發還本家;衛良人賜絞刑;泰安候說到底也隻是奉明王之命行事且終究於社稷有功,隻奪去了爵位,流放三豐關;還下令處置了一批與貴妃母子和泰安候私下勾結的大臣,連帶著喬家的小兒子喬洵因為私自給衛良人媚藥和避子藥也判了流放;宮裡伺候過貴妃衛良人的內監宮婢親近者杖殺,其餘的一律遣散出宮,終身不得再入皇城。
另,襄郡王封襄王,娶昌敏公主,明年三月完婚。
因著明王母子有罪,江玉卿便撤回了求娶蕪國公主的請求,皇帝也無顏回絕,是以永淳公主與江玉卿的婚事也就作罷了。
此道聖旨驚了雍都眾人,對於外頭的百姓來說似乎覺得十分突然且恨絕,但對於身在其中的諸位,猶嫌不足。
“皇上也太好性了,明王母子也就罷了,這泰安候居然就這麼輕輕放過,真是是非不分。”裴煜窩在蘇曦和身邊,兀自氣憤道。
“不是他是非不分。”蘇曦和一身雲鍛錦衣,唇瓣含笑,“是泰安候本就是一品軍候,功勳卓著,若賜死難免惹人詬病。皇帝已將主事之人賜死,泰安候說到底也不過是幫了一把,皇帝留他一命也是給旁人看的。這流放的路那麼遠,那麼長,泰安候能不能活著到三豐關,就很難說了。”
“那公子的意思是......”裴煜放下手中的果子,疑惑道:“可是咱們要動手嗎?”
“用不著。”蘇曦和擺擺手,撚了一顆果子在手中轉著,悠悠地道:“赦免他的人,才是最容不下他的。”
正說著呢,司玨推門進來,耷拉著臉,嘟著嘴,一臉不高興。
蘇曦和好笑道:“這是怎麼了?”
“哈哈。”裴煜撫掌笑道:“我知道。”他湊到司玨身旁,嬉笑道:“是不是賭明王娶昌敏公主賭輸了?哈哈哈哈。”
司玨鬱悶地點點頭。
蘇曦和拉過他坐在身邊,問道:“輸了多少啊?”
司玨還未張口,裴煜搶先道:“一百兩。”
“這麼多啊,全輸啦?”他輕輕撫住司玨的肩膀,溫聲道:“沒事,裴煜方才說他押的是襄王,贏了六百多兩呢,叫他將贏得分你一百兩就是了。”
“哎哎哎!公子。”裴煜急了,“憑什麼?是他不聽公子的,上次公子您分析完之後我就覺的對極了,這才換押了襄王,這是我自個兒贏得,我不要!”
“好好好。”蘇曦和無奈一笑:“逗你呢。”旋即又對司玨道:“近日你也有功,我做主,賞你一百兩可好?”
司玨一下子來了精神,雙眼都散著光:“真的?!謝公子!”
“不行不行不行!”裴煜不願意了,嘟囔道:“我跟著公子的時間也挺久的,不比他有功嘛,公子為什麼不賞我啊?”
蘇曦和看著他倆鬥氣,啞然失笑道:“好好好,都賞都賞,連帶著庭蕪徽音楚洋一起賞了。”
身旁的兩人都驚呆了,裴煜挑眉,狡黠笑道:“公子,這可就是五百兩啊,您哪兒來那麼多錢啊?不會是要把清樓抵押了吧?”
“我呸!”蘇曦和啐他一口,玩轉著手中的茶盞,邪笑道:“你們猜猜誰是這次賭局最大的贏家?”
裴煜與司玨恍然大悟,驚喜地撲到他身前,高呼道:“不會就是公子您吧?”
“哈哈。”蘇曦和乾笑兩聲,一臉認真道:“不是。”
“......”他倆都快要把無語兩個字寫臉上了。
“彆猜了,是襄王。”楚洋端著藥碗進來,道:“公子,該喝藥了。”
“襄王?”司玨驚道:“那也就是說,賭局初開之時襄王就打定主意要娶到昌敏公主了?可那時中頤才進宮不久啊。”
蘇曦和接過藥碗,仰頭喝了,“所以你現在知道這個局布了多久了吧。”
“天哪。”裴煜驚歎道:“這襄王還真是藏得深啊,連咱們都被他牽著鼻子走。”
“這就是他的厲害之處。”蘇曦和取過一蜜餞吃了,“從中頤入宮開始,他就已經開始盤算了。先是送了衛良人進宮迷惑住明王母子,後又引得朝中大臣極力推舉明王娶昌敏公主惹皇帝疑心。再以自身博弈,墜落馬下,既傷了自己以求撇清關係,又於中頤有救命之恩求得佳人,這還不算。他自己睡得天昏地暗,剩下的一切皆是由咱們和言公公操持,他一覺睡起來,就除掉了政敵,得了中頤這麼大的助益,好兒全是他的,罪都是旁人的。”
眾人聽得倒吸一口涼氣,“太可怕了。”
“可還有一件事是我最擔心的。”蘇曦和凝眉道:“這襄王既早與衛良人相識,那麼他會不會知道德妃娘娘的替嫁之事?倘若他知道,那麼會不會以此要挾懷王殿下?”
“他沒那個機會。”話音未落,但見歐陽澤自門外掀簾進來,一臉傲嬌道:“咱們手裡,還有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