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前腳出了朝暉殿,後腳就讓言闕去天牢逼問季雲珞,後一杯毒酒送了他歸西。
又安排懷王下旨,說黎淵突發惡疾,需隔斷靜養,將人扣在了宮裡。
懷王很想問問黎淵到底怎麼回事,奈何皇帝隻說黎淵所患的惡疾是會過人的,不許他見。
在後幾日的朝堂之上更是以黎淵需靜養為由撤去了墨羽軍統領的職務,又下令肅清宮闈,將一些愛背後嚼舌根的內監宮女乃至侍衛割了舌頭,以儆效尤。
對一些幫黎淵說好話的官員更是罰俸的罰俸,降職的降職,下手毫不留情。
一時間整個宮中都彌漫著一股惴惴之氣,再無人敢對此事置喙半句。
懷王心急如焚,叫人將消息傳給了蘇曦和,可蘇曦和當場就暈了過去,昏迷不醒,眾人皆束手無策,懷王隻好冒險將事情遞到了水雲軒。
蕭夢竹得了消息便顧不得其他,急忙忙進了宮,卻不想皇帝油鹽不進,說什麼也不讓蕭夢竹見黎淵一麵,還出言責備蕭夢竹教子不善,一通脾氣發完將她攆了出去。
皇帝秉雷霆之勢而下,殺的眾人那叫一個措手不及,憬園與雲恪將軍府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黎淵似存了死誌,躺在朝暉殿偏殿,不吃不喝不說話,皇帝派人去看看,他就嚷著請皇帝徹查黎銘當年真正的死因。
一天兩天也就罷了,可時間長了皇帝也逐漸失去了耐心,又是搞自殘又是鬨絕食,活生生孩子脾氣,可他不是孩子了。
皇帝氣他妄聽人言,更氣他衝動忤逆,一氣之下就要以大不敬為由問罪蕭夢竹,更是將黎淵打入天牢,要斬首示眾。
蘇曦和昏迷的沒有半點生氣,眾人著急的直跳腳,卻想不出來更好的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宮中傳出了黎淵出宮了的消息,但眾人還是未曾見到他,因為他又被皇帝禁足在了將軍府,無旨不得出,誰也不得見。
但眾人也算是鬆了一口氣,緊接著蕭夢竹就來到了憬園。
她在蘇曦和的榻邊坐了許久,直至他悠悠轉醒。
刺耳誅心的話她說的很平靜,也算是她的肺腑之言,當務之急,是她兒子的命,其他的,都不重要。
蕭夢竹出了憬園,坐在馬車上,她見不了黎淵,現在能做的,就是回到道觀裡去。
微風夾雜這些許燥熱的氣息,緩緩吹開了馬車的帷簾。
歐陽澤知道蘇曦和醒了,急忙從三生醫館趕到憬園,卻遠遠地看見門前緩緩行駛的馬車上,蕭夢竹正從懷裡掏出一個什麼穗子,拿在手中細細看著。
歐陽澤挑眉,“這東西,怎麼這麼眼熟?”正待他停下馬細問的時候,卻被裴煜的叫喊聲轉移了注意力。
匆匆進了思淵閣,就見蘇曦和整個人趴在床沿上,嘴裡正滴答滴答的往地上滴著血。
“我的天爺呀。”歐陽澤趕快和裴煜他將扶著躺在榻上。
蘇曦和滿目蕭然,眸中水汽霧霾漸濃,臉色慘白,原本的瘦弱的身軀愈發顯得脆弱,他在看到歐陽澤的時候,雙眼才微微動了動,雙唇艱難地蠕動著,“將軍....怎麼樣了?”
“他沒事了。”歐陽澤幫他掖好被子,手搭在他的脈上,“本來是要斬首的,可後來老夫人進宮了幾趟後,就改成禁足了。”蘇曦和的脈搏混亂不堪,歐陽澤凝眉,想到門前的馬車,問道:“老夫人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
蘇曦和不答話,靜默了一瞬後眼淚落了下來,語帶哽咽道:“他要成婚了,是不是?”
歐陽澤把脈地手一頓,旋即笑道:“他都被賜婚多少回了,什麼時候真正成親過?再說了,這皇後喪期還未滿一年呢。”
蘇曦和看得出他的笑有多勉強,彆過頭去,任由淚水如潮水般湧出眼眶,心如刀絞。
若是平常,他根本不擔心黎淵會娶什麼旁的人,可今非昔比,這次,是黎淵的母親親口告訴他的,且他知道,黎淵根本不是什麼惡疾,怕是知道了黎銘的死有蹊蹺,激動之下質問了皇帝才遭此橫禍。
黎淵被赦免死罪怕也不隻是蕭夢竹去求情這麼簡單,如此看來,應是蕭夢竹求見皇帝不成,便去求了餘丞相,而餘丞相救黎淵的代價就是要黎淵娶他的女兒。
想明白了便更是迷茫,他閉著眼,淒然道:“我昏迷了多久?”
歐陽則抬眼想了想,溫言道:“五日了。”
“五日了。”蘇曦和喃喃道:“歐陽,你說,我從一開始是不是就不應該與他相認,若不是我,就不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也不會成今天這個樣子。我曾說我要守著他,護著他,可到底,他遭受的所有苦難,都是我造成的,或許我就不該來到這裡,更不該逞能去扶持懷王。”說著,他雙手掩麵,泣不成聲。
“曦和。”歐陽澤想要安慰他,可又不知道從何安慰起,輕輕用手拍著他,“你彆這樣,事情還沒到最遭的一步,黎淵他不會怪你的,懷王更不用說,參與奪嫡是形勢所迫,又不是你逼他的。”
“都已經是這樣了,還不夠糟嗎?”蘇曦和啜泣著:“將軍雖是征戰殺伐之人,但也不會有勇無謀的人,何至於不與我們商量便舍了命去詰問皇帝?”
“你的意思是,他怕是已經知道了,你早就清楚這些事。”歐陽澤道。
“是。”蘇曦和微微點頭,含著淚道:“你與懷王都曾說過,他在宮中四處明察暗訪,現在想來,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注定了這個結局。”
“你彆多心。”歐陽澤勸道:“他或許是一時急怒攻心才莽撞了,皇帝禁足了他也好,等他想清楚了,或許就都好了。”
蘇曦和微微搖頭,心如死灰:“但願如此。”
低垂的晚風從夜空中緩緩掠過,疏疏聲響中夾雜著起伏不定的蟲鳴,猶如細雨般綿綿不絕。
“將軍。”慕晨端著一些清粥小菜,緩緩走到黎淵身側,“您多少吃些東西吧,餓壞了身子可怎麼好。”
黎淵呆呆地靠在榻上,眼角有著凜冽的寒光,黑如深潭,不知其想。
慕晨歎了口氣,輕輕將東西放在一旁的案幾上,窺著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裴煜偷偷來了好幾回了......說......顧公子有話要他轉達,您......要見一見嗎?”
聽到這句話,黎淵的眼神才微微動了一下,可下一秒又恢複了原樣,麵色冰冷道:“不見。”
慕晨暗暗咋舌,不死心就這麼算了,又道:“聽裴煜說,顧公子知道您被扣在宮裡後就昏過去了,今兒晌午才醒過來,歐陽先生急地團團轉,怕是不太好呢。”
黎淵身子動了動,眸中也浮上一層擔憂,但還是不說話。
慕晨見此,也不好多說,悄無聲息地退下去了。
當蘇曦和聽到裴煜回來轉達的話,心就仿佛被架在烈火上炙烤一般,痛不欲生。
他知道黎淵怪自己,可是有些話不說清楚,橫在兩人中間就永遠是一根刺,所以他每日都派裴煜躲開皇帝派去的守衛,偷偷潛入將軍府。
可黎淵始終就是那兩個字,“不見。”
蘇曦和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