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曦和神色瞬間一僵,緩緩將踏進門檻的一隻腳收了回來。
由於身體的病痛和心裡的憔悴讓他麵若枯槁,本就瘦弱的身軀在此刻愈發搖搖欲墜,雙眼空洞無神地盯著床榻上的蕭夢竹。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站在那裡,恍若身處凜冬。
他不敢相信黎淵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震驚之餘將目光緩緩挪到黎淵的手上,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懷王見兩人僵持不下,率先打破了這仿佛壓著塊巨石的靜默,見蘇曦和注意到了那劍穗,急忙道:“顧兄,這東西......”他撇了一眼黎淵的神色,沒有繼續問下去。
蘇曦和仿佛才看到懷王一般,麵色淒然地抬手行了一禮,正準備解釋,卻聽黎淵言辭冰冷的問道:“我母親之前去憬園見過你,是不是?”
蘇曦和心尖微顫,抬眼對上黎淵滿是怒火的雙眼,“是。”
“離開後你又追到水雲軒來了,是不是?”
“是。”
“你來做什麼?”
蘇曦和咬了咬毫無血色的唇,斂眉低聲道:“老夫人來後,我就發現這劍穗不見了,裴煜說除了老夫人,再無人進過思淵閣,所以我就......”
“你是說......”黎淵打斷了他,眼中冒著陰鷙的光,“是我母親拿了這東西,來陷害你?”
“不是!”蘇曦和下意識地反駁,但想了想仿佛也沒有彆的說辭,暗暗低下了頭。
“沒話說了?”黎淵憋著一股子怒氣的眼神讓人後脊發涼。
“我是見過老夫人,但也隻是為了......”蘇曦和急切地想要解釋,但又被黎淵打斷了。
“為了什麼!”黎淵自榻上起身,走到桌前,狠狠將那劍穗拍在了桌上,霎時間那玉石便碎成了齏粉,發出的聲響叫懷王與蘇曦和皆是一震。
黎淵的手上也因玉石的碎裂而劃破,細細密密地鮮血從指縫間流出,混雜著玉石的碎末,讓蘇曦和覺得刺眼。
“你們!”黎淵用那隻血流不止的手顫抖著指著他們,目眥欲裂,“你們一個個都知道我父親的死不同尋常!卻一個個都瞞著我!還美名其曰是為了我好!現如今變成這樣!你們滿意了?!”
“要不是你自己貿貿然地去質問皇帝,事情又怎麼會變成這樣?!”黎淵氣結,發瘋一般將桌上的茶盞全部掃落在地,指著他們還待再罵,卻被急忙忙趕來的歐陽澤當頭一句懟了回去。
蘇曦和原本就昏迷不醒,得了消息的歐陽澤好不容易將人折騰醒,可他話都沒聽完就火急火燎地不顧病體匆匆騎馬趕到水雲軒,以至於連衣裳都忘了穿,此時身上隻有著薄薄的中衣。
歐陽澤忙著給他收拾好衣物帶出來,可蘇曦和不管不顧地就疾馳而來,歐陽澤愣是沒追上,落後好一大截兒。
這一趕到就看蘇曦和站在這風口上,又聽到黎淵如此癲狂的話語,真是氣的不輕,在明知黎淵此刻不能受刺激的情況下還是沒忍住懟了他一句。
歐陽澤完全忽視黎淵想要吃人的眼神,手腳麻利地將帶來的外裳披在蘇曦和身上,邊將他推給楚洋係上衣帶,邊對黎淵罵道:“他自知道你被扣在宮裡開始就暈了過去,他身子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你母親去憬園說了你要成婚了,讓他永遠離開雍都城!因為是他害你不僅丟了顏麵!還差點兒丟了性命!”
“放屁!”黎淵這是才注意到蘇曦和隻穿了中衣就跑了出來,沒來由得火冒三丈。
“你先彆急著罵人。”歐陽澤回首看了一眼倚在楚洋身上,麵色淒苦的蘇曦和,語氣軟了一些,“他是有錯,錯在不該將黎老將軍的事情瞞著你。”又看了一眼懷王,“我們也有不對的地方。”他飽含歉意地看著黎淵,“可茲事體大,我們隻有些虛無縹緲的線索是不能徹底查清楚的,若貿然告訴你......”他攤了攤手,“結果你看到了。”
黎淵都要被氣笑了,雙眸微眯,咬牙切齒道:“歐陽先生的意思,還是我破壞你們的行動了?”
“破壞沒破壞我不知道。”歐陽澤絲毫不懼,原本他就對黎淵一肚子怨懟,如今看他如此奚落蘇曦和,便越發忍不得,“但絕對是打草驚蛇了。”
“將軍。”蘇曦和氣若遊絲,“是我對不住你,黎老將軍的事是我不叫他們說的,但老夫人過身之事,真的與我無關。”
黎淵狠厲地目光看向他,邁著沉重的步伐向他走去,“劍穗一直在你手裡,按蘋嵐所說,我母親生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就是你!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歐陽一個閃身擋在蘇曦和麵前,“如此就能斷定是他害死老夫人的嗎?”
“即便不是他!”黎淵怒意騰生,透過歐陽的肩膀看著蘇曦和,布滿血絲的雙眼如同鬼魅,“也與他脫不了乾係!記恨母親答應了皇上賜婚的人是他吧?!攔著蘋嵐不讓找郎中的是他吧?!又說要殺我母親滅口的也是他吧?!”
蘇曦和震驚不已,他被黎淵責怪和憤恨的眼神刺傷了,不禁雙腿一軟,癱在楚洋懷裡,強撐著精神道:“我沒有。”
“你沒有!”黎淵麵紅耳赤地怒吼道:“蘋嵐跟隨母親數十年,你們之間毫無過節,她會冤枉你嗎?!”
歐陽澤瞪著黎淵,冷聲道:“人呢?拉來對峙!”
懷王無奈歎道:“蘋嵐以死告發,已經氣絕身亡了。”
歐陽澤冷笑:“好一個死無對證!”
“哼!”黎淵冷哼一聲,鐵青著臉看向蘇曦和,“照你們的意思,是我母親指使蘋嵐冤枉他了?”
蘇曦和知道他現在說什麼黎淵都不會信了,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內心如同被千萬支利劍穿過,千瘡百孔。
歐陽澤看著眼前這個人癲狂的人,隻覺得跟他沒什麼好說的了。轉身拉起奄奄一息的蘇曦和,對他道:“我們走吧,他從來沒有相信過你,不必再與他解釋什麼,左右他也聽不懂。”說罷,與楚洋一起架著蘇曦和就要朝外走去。
蘇曦和那單薄虛弱的樣子落在黎淵眼裡,也叫他心裡一陣酸楚,但自己的母親在自己生辰這一日逝去的哀痛還是讓他不能釋懷。
黎淵不由自主地往前跟了兩步,又陡然停下,冷聲道:“站住!”
三人腳步一頓,蘇曦和回眸,滿眼的留戀與哀痛。
歐陽澤回頭不耐道:“你又想乾什麼?!”
黎淵疾步上前鉗住蘇曦和的手腕,恨聲道:“是他害死了我母親,難道就想這麼走了?!”
歐陽澤見狀死死扳住黎淵的手,怒斥道:“黎淵!你放開他!他沒有害死你的母親!你有什麼證據!?”
黎淵一掌拍向歐陽澤的胸膛。
歐陽澤沒怎麼練過武功,哪裡是黎淵的對手,當即就被打了個人仰馬翻,後腦勺著地,暈了過去。
“黎將軍!”懷王急忙大喊一聲,“彆衝動!”
楚洋見狀急忙護著蘇曦和,用警告的眼神看著他,冷漠道:“黎將軍!還請您不要輕舉妄動。”楚洋的目的在於提醒黎淵,蘇曦和還是璃國的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