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不單行出殯風雲 “你說什麼!”……(2 / 2)

山河禁月明 柒與卿 5307 字 11個月前

懷王斜眼看著這些嚼舌根的人就氣不打一處來,可礙著場麵又不能發作,隻能緊緊地盯著黎淵。

他太平靜了,與前些日子那裝若癲狂的模樣大相徑庭,懷王暗暗心驚,不得不防著他陡然發起瘋來,再次惹惱了皇帝。

可黎淵始終就神情木然地拱手、磕頭、答謝,再未有一句言語。

懷王剛微微鬆了口氣,又聽外頭報餘丞相到。

這個道觀霎時間鴉雀無聲,眾人齊齊退於道路兩旁,恭候著餘立安的到來。

餘丞相此時也褪去了素日裡靜精致華美的官服,隻著一身素白銀線織就得竹紋錦袍,發髻更是整整齊齊的攏在發冠之下,雖看著精神奕奕,可眉角眼梢處的哀傷憔悴還是顯而易見。

他的身後跟著一位妙齡少女,穿著一身月白色棉紗長裙,梳著一個簡單的發髻,上頭隻插著一根素白的銀簪,沒有環佩叮當,卻也顯得飄逸出塵。

餘立安行至靈前行禮,身後的少女也隨之動作,黎淵則還是如同被施了法的人偶一般,拱手、磕頭、答謝。

行完禮,餘立安伸手就要扶起黎淵,神色淒然道:“我來晚了,賢侄莫怪。”

黎淵側身避開,依舊神色木然,蠕動著慘白的雙唇,艱難開口:“不敢。”

餘立安的手僵在半空,又順勢拍了拍黎淵的肩,歎道:“總得靜心齋戒、沐浴焚香之後才敢來見夢竹。”

黎淵聽得這話,眸中總算是有了一點兒動靜,可這動靜可不小,懷王看得出,這是殺氣。

他急忙上前一步擋在他倆中間,客氣道:“丞相這是顧念與黎老將軍的師兄弟情義,相信黎老將軍和夫人在天有靈也會感懷丞相的恩德。”隨即又將目光轉向餘立安身後的少女,恍若不知,一臉疑惑道:“這是?”

餘立安對懷王行了一禮,隨後介紹道:“這是小女,令儀,還不快見過懷王殿下。”

餘令儀依言屈膝,端莊行禮道:“見過懷王殿下。”

懷王微微點頭示意,讚賞道:“令儀淑德,玉秀蘭芳。果然令嬡容顏姣好。”

餘立安嘴角微揚,謙遜道:“殿下謬讚。”

懷王笑道:“哪裡,令嬡端莊大方,處處得當,餘丞相真是有福氣。”

“殿下快彆說。”餘立安眼底漾出得意之色,“小女深居簡出,對禮儀不是很熟悉,本不該過來現眼,可這陛下賜了小女與黎將軍的婚事,說什麼也該前來致哀。”

此話一出,滿座嘩然,這皇帝是賜了婚不假,可蕭夢竹逝世不足三日,且不說身為兒子的黎淵要守孝三年,如今連皇後的喪期都還未滿一年呢,這樁婚事能不能成都兩說,可餘丞相這話像是已經與黎淵定下了婚期似的,上趕著認親家來了。

感受到了身後人氣場的湧動,懷王急忙扯開話題,勉強笑道:“丞相過謙了,餘姑娘如此秀外慧中,怎的丞相還不知足起來了。快些,這堂前風大,彆冷著姑娘,還請移步裡堂吧。”

眼看著餘丞相一行人步入裡堂再不在眼前晃悠,黎淵在袖中緊握著的手才稍稍鬆開些。

懷王跟進去點了香、奉了茶,陪著說了好一陣子話,言語間也不免敲打,可這餘丞相多少年的老狐狸了,哪兒能讓懷王占了上風,不過幾個回合,懷王便敗下陣來。

他來到跪著的黎淵身旁,咬牙切齒道:“老東西!油慣了,自個兒挑起來的,咱們急了,他又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真是窩火!”

黎淵還是兀自看著眼前的牌位,一言不發。

懷王見他這般模樣,也是無奈,見四下無人,便蹲在黎淵身側,低聲道:“顧兄已經昏迷三日未醒了,喬......”話還沒說完,就被黎淵充滿血絲與怒火的眼神嚇得咽回了肚子裡。

他咽了咽唾沫,默默站起身,“好,我不說了,時辰就要到了,該起靈了。”

因著皇帝曾特許了蕭夢竹與黎銘同葬於皇陵,又加派了宮裡的人操持這一切,且蕭夢竹的靈堂設在道觀,所以隻需將棺槨送往皇陵下葬即可,並不需要經過雍都城內,沿途的路祭自然也就沒有了。

棺槨該封上棺蓋了,眼見宮裡一行人將厚重的棺蓋緩緩推至自頂端,黎淵終於繃不住,跌跌撞撞地匍匐上前,趴在棺槨邊,淚眼漣漣,“母親,母親,兒子不孝,未曾叫您享過一日清福,您這一半生都是為著兒子,您是兒子唯一的親人,就這麼走了,是兒子害了您啊,您讓兒子以後一個人可該怎麼辦啊......”

他的慟哭之聲引得眾人皆潸然淚下,懷王也不禁淚目,他打起精神撫住黎淵顫抖的肩膀,帶著嗚咽之聲勸道:“黎將軍請節哀,還是儘早讓老夫人入土為安的好啊。”

黎淵充耳不聞,看著棺槨裡如同熟睡一般的蕭夢竹,隻覺得這就像是一場夢,他死死抓住棺槨,雙眼充滿這留戀與不舍,眼淚一滴一滴在蕭夢竹交疊著的雙手之上,晶瑩的淚珠折射著跳動的燭光,襯得那雙手紅潤異常。

黎淵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向棺槨裡探去,想再次觸摸一下母親的麵龐,卻在快要挨到的時候滯住,即便他用儘了全身的氣力,可手仿佛是被什麼東西牽製住了,就隻在半空中微微顫動著,不敢貼近她一絲一毫,到最後,也隻是輕輕拭去了母親手上的淚痕。

懷王趁他愣神的功夫,急忙將他從棺槨邊拉開,黎淵死命的掙紮著,“放開我!”可他近幾日來精神不濟,水米未進,人都瘦了一大圈,彆說懷王了,這會子即便是歐陽澤扯著他,他也不一定掙脫的開。

看著母親的麵容一點一點從眼前消失,黎淵如同瘋魔了一般地嘶吼著:“不要!你們不要動我母親!放開我!讓我陪母親一起去死!我們一家在地下團聚!這樣你們都能滿意了!”

黎氏的宗親族老們見狀,一邊指揮著小廝們將棺槨釘上,貢桌抬走,一邊勸慰著癲狂的黎淵。

“你這是什麼話?叫旁人聽見還以為咱們黎氏闔家不寧呢。”

“淵哥兒,該讓你母親入土為安了,這樣鬨著,你母親看著也不安心不是?”

“是啊,在這樣下去,誤了時辰也不好啊。”

“皇陵那邊已經在誦經祈福了,這路上還有時辰呢,淵哥兒快彆鬨了。”

“陛下親自下令操持,又費儘心思如此厚賞,這福氣哪裡是人人都能有的?要我說,你若真有孝心,快彆折騰了,若傳到陛下耳朵裡可怎麼好?”

這些話落在黎淵耳裡,就跟一堆蚊子在他耳邊嗡嗡作響沒什麼分彆。

他原本還在瘋狂地掙脫著懷王的桎梏,卻在聽得最後一句時陡然安靜了下來,充滿血絲如同鬼魅一般的雙眼掃視過眾人,眸中的癲狂之意還未消散卻又突然冷笑了起來,“福氣?哈哈哈哈哈”黎淵陰森邪魅的笑著,如同地獄裡勾魂的厲鬼,“還真是天大的福氣呢。”

黎淵雖素來也是讓人望而生畏的主兒,但誰人何曾見過他如此模樣,一時間皆屏氣凝神,躲得遠遠兒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氣兒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