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曦和見懷王鄭重其事的模樣，也不好再推諉，再說自己確實也喜歡，於是深深作了作了一揖：“如此，那便多謝懷王殿下。”

“客氣什麼。”懷王拍拍他的肩，釋然笑道：“好了，這一路山高水長的，顧兄、歐陽先生......”他雙手在胸前抱拳，眼裡滿是不舍與擔憂，“擅自珍重。”

蘇曦和與歐陽澤也回以一禮，眸中不禁滲出氤氳水汽，“救災之事迫在眉睫，殿下不日也將啟程前往廊州。”說著，他拉著一旁的歐陽澤徐徐跪下，虔誠地拜了下去，“願殿下喜樂無憂，平安順遂。”

懷王語中也略帶嗚咽之感，“此次一彆，不知何時才能夠相見。”他扶起眼前的二人，吸了吸有些酸澀的鼻子，“你們還要趕路，快些啟程吧。”

蘇曦和臨了又伏在懷王耳邊說了句什麼，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明明不舍，故作匆匆。

懷王愈來愈遠的身影，教蘇曦和隻覺得愧悔，自己與懷王相識多年，起初確實對他有利用之心，可是這麼些年的接觸下來，懷王的確心地純良，品格貴重。

他越來越後悔自己當初將這麼一個不諳世事，瀟灑恣意的人拖進這硝煙彌漫、深不見底的漩渦中來。

如今懷王在朝中的地位舉足輕重，而他卻打了退堂鼓，雖然已經安排了人留在雍都時時關照懷王，可難免心有戚戚。他覺是自己對不住懷王，也對不住黎淵，是自己害得他們身不由己、不得安生。

愧疚、悔恨、自責、無措，這些情緒如山雪崩塌一般滾滾而來，冰涼刺骨的觸感仿佛山雪將他身心掩埋。

蘇曦和緊閉雙眼，緩緩靠在馬車壁上，喉間逐漸傳來窒息感叫他毫無自救之力，僅能將指尖緊緊嵌進掌心，直到指節處陣陣泛白，掌間傳來的痛意才叫他有了些許清醒。

自與懷王分彆後，馬車搖搖晃晃地走了大概有大半個時辰，耳邊掠過的風聲就帶有幾分下過雨後草木獨有的潮濕清香。

歐陽澤深吸一口氣，抻了抻腰，懶懶道：“還得是最原始的香氣沁人心脾。”他聳聳鼻尖，“怎麼聞著有些血腥氣呢？”

蘇曦和撩開車簾，環視四周，郊外林中楊樹鬱鬱蔥蔥，高聳挺拔，馬車輪壓過有些泥濘的土地，偶然帶起些許沾著泥點的草屑，隨著輪轂緩緩上移，又在最高處掉落下來，斷斷續續，周而複始。

身後跟著的眾人皆默默無聲，楚洋與裴煜則是一前一後的騎馬跟隨著，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蘇曦和放下簾子，帶著一絲玩味笑道：“你這鼻子是不是失靈了？哪兒來的血腥氣？”

歐陽澤揉了一下鼻尖，白他一眼，“我就那麼一說，你作什麼笑我。”

蘇曦和莞爾，“我哪兒笑你了，不過是覺得你有這天賦，做個大夫屬實屈才，該去巡城營才是。”

歐陽澤不明所以，“為何？”

蘇曦和哈哈一笑：“你這鼻子不比那巡犬靈敏多了？”說罷不顧歐陽澤臉上漸漸漫上陰翳之色，兀自偏著頭作思索狀，“人形巡犬，不錯，有前途。”

“哼！”歐陽澤瞪著他冷笑一聲，“你倒替我想的周全。”話都沒說完就要起身搗他一拳。

“公子！”裴煜略帶焦急的聲音自外頭響起。

蘇曦和一隻手按住歐陽澤，一隻手掀開簾子問道：“怎麼了？”

裴煜的眸中泛起肅殺之意，騎著馬緩緩靠近，俯身悄聲道：“屬下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雨是今日清晨才停的，咱們出發的這麼早，沿途都沒有發現新鮮的腳印，但到這裡腳印多了起來。屬下能看得出這些腳印都是功力深厚的人留下的，附近山賊劫匪不少，咱們需得小心。”

蘇曦和嘴角的笑意逐漸湮滅，語氣也變得生硬：“知道了，告訴大家腳程再快些，萬事小心。”

裴煜一直都是細心謹慎的，蘇曦和對他從來都是絕對的信任，聽他這麼說，心下不由得也警惕起來，回首與歐陽澤對視一眼後，將懷中的折扇取出，緊緊握在了手中。

車輪滾滾向前駛去，泥點四處飛濺但無人在意，每個人的臉上都異常嚴肅，警惕地朝著四周張望。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約莫辰時三刻左右，耳邊的風聲逐漸變得急促起來，急急穿過叢林後又霎時間恢複寂靜。

樹葉上的水珠下滑並墜落，沒入泥中本該無聲，卻叫眾人的心中莫名生起不安。

突然，數十隻飛箭衝破重重枝葉，卷著冷風呼嘯而來。

“小心！”裴煜率先拔劍，揮舞著手臂唰唰唰砍斷幾支，楚洋與楚徽音見狀也先後拔劍出鞘，飛身騰起，上下翻飛起落，將飛來橫箭皆劈成兩截。

葉落風升，劍與箭之間幾近激烈的碰撞聲響徹雲霄，歐陽澤幾次想要衝出去幫忙，都被蘇曦和按了下來。

他一邊揪著簾子的一角觀察著外麵的情況，一手扯住歐陽澤厲聲道：“你又不會武功，去了不是找死嗎！？”

歐陽澤奮力想要甩開他的手，“難不成就坐在這兒等死嗎！？”他側身躲開射進馬車的飛箭，咆哮道：“再不出去咱們就要被射成刺蝟了！”

蘇曦和眼看著一支飛箭朝車內而來，當即放下簾子用折扇擋了一下，“等等！”他轉過身來將歐陽澤死死拉住，還沒等開口呢，就覺身後冷風頓起。

來不及多想，蘇曦和下意識地錯身躲開，展開扇子抵擋，身姿矯健，動作敏捷，下腰轉身之時，還未站穩，就見閃著寒光的劍刃就已在眼前了。

“公子！”外頭楚洋似是看到了有人闖進馬車，失聲大叫起來，且不等他靠近馬車，林中又冒出幾名黑衣人持劍衝了過來。

蘇曦和不疾不徐地揮舞著折扇抵擋著，眼神堅定地盯著眼前的蒙麵黑衣人，折扇在空中劃過一道道淩厲的的軌跡。

黑衣人出劍迅速，疾如閃電，劍身發出呼呼的聲響，漸漸逼近。

蘇曦和手腕翻動間折扇中暗藏的鋼針若浮光掠影般射出，化作一片流光。

黑衣人速度極快，鋼針揮來的同時身形一閃，借力旋身抵擋，劍刃與鋼針碰撞間發出刺耳的聲響。

“找死！”蘇曦和低喝一聲，瞅準黑衣人躲閃的時機又按下折扇上的紅寶石，趁黑衣人躲閃的空兒一腳朝他的胸膛踹了過去。

黑衣人步履沉穩，竟生生受了這一腳，後退數步，猛踏車壁，輕巧一躍，飛出馬車，劍鋒在腳下劃處不淺的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