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霄像看廢物似的看著她。
“天人幼崽都是你這個樣子?”他忍不住開口,話音裡都透著嫌棄:“連隻螳螂都怕?”
“螳螂我是不怕的……”但有著兩米身高、兩米八大刀的螳螂誰都會怕吧!
她突然很想扭頭回去,哪怕和姬肆辛待在一塊兒,也比在利刃下求生的好。
傷感總是突如其來。她想到了姬肆辛雖然莽莽撞撞,但至少對她很好,不會左臉寫著“沒用”、右臉寫著“廢物”地看著她。
有一瞬間,她甚至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她的母後,她是個非常溫柔的女子,慈愛、寬仁,雖貴為皇後,卻堅持親自養育女兒,不僅將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也獲得了父皇和祖奶奶的尊重和愛護。
同時她也想到了三個哥哥。他們雖然不是母後所出,但每一個人都很疼愛自己,每當有好吃的、好玩的,總要留給她一份。
她從小生活在無憂無慮的、受所有人疼愛的環境裡,甚至從來沒有一個人對自己露出過哪怕稍微不滿的眼神。
而眼前這個妖怪少年,因為她走得慢了一點、害怕螳螂妖的鐮刀,就對她滿心滿臉的不耐。她無法處理這樣的情緒。
妖們像潮水碰上了礁石,紛紛從他們身邊繞道走開,那些竊竊私語還在繼續著,司明月哪怕捂住耳朵,也能聽見其中的幾個關鍵詞:
“弱小”、“可憐”、“欺負”……
她被包圍在這種眾目睽睽的羞辱之中——因為太過弱小,而被所有人嘲笑,無論善意或不善。
司明月麵頰發燙,嘴唇緊抿,眼眸也被這份羞恥所灼燙,有些濕意湧了出來。
一開始她還克製自己,對自己說:看著他的眼睛,不要低頭,你是陳國的公主,你不能低頭。
然而浮霄對她豐富的腦部活動不屑一顧,反而盯著她的臉,看她眼裡翻湧的蒸騰的濕潤,就好像哪道記憶的閘被打開,忽然露出了一點興味,和那晚他將自己禁錮在那個逼仄、陰暗的土洞中肆意輕薄一樣,眼神亮得嚇人。
“很美味。”他欺近了一步,毫無來由地兩手搭上了她的肩,感受她身體的僵硬,低頭將昏薄的日光遮擋,在她臉上投下一片陰影,鳳凰尾羽的繩結從火焰一般的束發裡垂落下來,在他白皙的脖頸間,形成了一道優美的紋飾。
他的臉像太陽神一樣耀眼,灼灼的視線也幾乎要燙傷司明月。
嚇得她立馬就將淚收回去了。
什麼母後,哥哥,宮人,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靜靜傷感想念的,現在,她得保證自己不會再遭受這個沒有男女大防觀念的無恥妖怪的輕薄。
浮霄驚奇且不滿地看著她的眼淚差一點奪眶而出,卻在下一秒像潮水回落一樣,收得乾乾淨淨,隻剩了眼睫間的少得可憐的一絲濕意。他又捏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像個玩具娃娃一樣來回擺弄,想看看那可口的水珠被她藏到哪裡去了。
司明月弱小且無助地隨他擺布。她發現,這個看著肆意張狂的少年,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好像也透著一股傻氣。
最後,他熾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惡狠狠道:“把你眼睛裡的水擠出來!”
“……”
她被晃得腦袋發暈,不得不抓住他的手臂,以保持平衡。
隔著薄薄的布料,他臂上的肌肉似乎蓄勢待發,有著和他的臉不大相稱的力量和堅實。她暈頭暈腦地想,這樣的臂膀,也許一隻手就能像拎小雞仔似的把她拎起來。
浮霄失望地發現,無論他怎麼搖晃,她都不會再流出一滴甘美的露水了。
他於是扔開她,逼得她幾個踉蹌,好不容易站穩身子,那張巴掌大白瓷一般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隱忍的怒意,但一閃而逝,變幻不定的表情讓她顯得有些天真和稚嫩。
幼崽裝出老成持重的樣子來,總是格外引人憐愛的。
“不是要去學堂嗎?我們快去吧,晚了的話,夫子要責怪的。”她忍氣吞聲道。
他不置可否,看著她白皙柔嫩的皮膚上被自己掐出的豔紅指印,奇異地有種肆意淩虐的破碎美感,好像他在欺負她,她卻因此而更誘人了一樣。
他將這個怪異的想法拋開,轉身而去,留下一句,“跟上。”
耽誤的時間有點久,其他的妖們都已經離開,路上已經不剩了什麼人。司明月本以為她又得氣喘籲籲地一路小跑,可是走了半天,卻發現他仍在前麵幾步開外。
他放慢了腳步。
這可能是欺淩者額外的開恩吧。她隱隱約約地想,然後振奮了一些,又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