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霄並沒有跟她一起上課。他隻是把她送到了一塊開敞的草地,便離開了,臨走時留下話,“課上完了彆亂跑,等我來接你。”
滿目的綠意和草地的綿軟、視野的開闊讓她突如其來地神清氣爽,連他的話也忘記了聽,隻顧讚歎這處微微起伏的山坡上明媚的陽光、嬌豔的花朵和翩躚飛舞的蝴蝶。
不知何處還傳來了淙淙的流水聲,讓她簡直仿佛回到了曾經和哥哥們一起策馬的郊外。
猛地自己的臉被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幻夢一下子被打碎,她又回到了這個滿是妖怪的世界,眼前是冷著臉、皺著眉的紅發美少年。
“聽到了沒有?”他不耐。
“啊?”她茫然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哦……我不亂跑,等你。”
浮霄這才滿意了一點,收回手,指腹仍殘留一絲溫軟細膩的觸感。他沒什麼情緒的眼眸環視了一圈四周,每一個被他看到的妖都把頭低了下去。再看回幼崽,她正微眨著純澈的杏圓的眼看著他。
這麼一對比,他忽然就覺得她有點順眼,連帶著對“廢物”的嫌棄也淡了一些,於是向她點點頭,轉身離去了。
被靈壓威脅的妖們這才陸續抬起頭來,有的甚至長舒了一口氣:“太可怕了,他是怎麼做到這麼強的靈壓的?”
“要說強,那個幼崽更強好嗎!她剛才好像都沒反應!”一個長耳短尾的兔娘拍拍胸脯。
司明月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她的話,同時有些疑惑,她該有什麼樣的反應嗎?
“喂!”
她獨自抱膝坐在草地一角,和眾妖離了一段距離,忽然聽到一聲喚。
很清楚,也很不客氣。她回過頭,發現所有妖都看著自己。嚴格來說,她不算是他們的同窗,頂多算是一個旁聽的幼崽或者插班生。
在這種環境下,欺生簡直不要太正常。
司明月還在慶幸沒有被分到全都是複眼口器、鞘翅肢結的昆蟲綱班級時,這群妖裡就有一位先出頭了。
實際上,剛才她就一直在偷偷盯著她和浮霄,隻是攝於靈壓,不敢上前而已。現在浮霄走了,隻留下這個看起來又弱小又廢柴的幼崽,她自然頭一個就忍不住走了過來。
許多獸類的耳朵,單獨看時並不大好區分。司明月這一路來也發現,凡是四腳獸類,通常的人形態就是軀體和臉化為人形,至於耳朵、手爪、腳掌、尾巴之類的“零部件”,大多還是原形態。
比如這位,隻看相貌的話,是非常嬌俏的少女,雪白的長發柔順披散,在發梢編出了幾個五彩的繩結,頭頂上冒出了一雙同樣白雪似的的毛茸茸尖耳,尾巴也是純白的,有些蓬鬆,看起來非常漂亮。
但她比司明月高一個頭,也壯實許多,雪白卻繁複的叮叮當當的衣飾下,臂膀和腰肢都蘊含著結實的肌肉力量,和司明月這種弱雞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剛才就是她很不客氣地叫喚。司明月看她氣勢洶洶的模樣,謹慎地點了點頭,“請問您貴姓?”
白耳少女一怔,沒懂,便直接忽略她的問候,叉起腰站在她麵前,一雙翠綠的妙目很不友善地盯著她,“你就是新來的幼崽?”
司明月點點頭,“你是誰?”
對方語氣中的惡意伴隨著苛刻審視的視線,一齊向她壓來。
對方自報家門:“我是白狐族長的妹妹,塗山素!”
“塗山氏?”她有點意外。
上古傳說中賢王大禹娶了塗山氏的狐女,這個塗山氏,難道就是她口中的“塗山”姓氏?上古時期的中洲,難道和化外是相連的?
“這麼說的話,塗山公主有著非常古老的血統呢!”不管怎麼樣,給對方戴高帽子總是沒錯的。
果然,塗山素看起來很受用。
“你雖然很弱,但眼力不差。沒錯,我就是塗山氏的後代。”她眉目中是不加遮掩的自得,轉而又哼了一聲,“你呢?聽說你是個天人族的幼崽,長昭師長已經為你指派了看顧者,你為什麼又和浮霄在一起?”
司明月帶著最無懈可擊的完美禮節性微笑,從這句話裡分析出了幾條信息:
一、中洲和化外至少在久遠的某一時期,是可以互通有無的;
二、這位塗山公主看起來像是個刺頭,在學堂的地位挺高;
三、她似乎特彆關心浮霄。
她想好對答的話,剛要張口,塗山素的下一句命令就接連而來:“我警告你,你不準接近浮霄!”
好吧,第三條改一下:她心儀浮霄。
再加一個第四條:塗山公主看起來不大聰明的樣子。
宮廷的交往和閒聊中,誰都不會一下子將底牌全抖落出來,除非她想以最麻利的速度滾出貴族的社交圈。
她點點頭,反問道:“所以,我該遵守長昭師長的安排,對嗎?”
“是的!”
“那麼當長昭師長不在的時候,我是不是該遵守瑤君副師長的安排呢?”
“是的!”
“那好,塗山公主,我無意接近浮霄,但瑤君副師長命令他接送我。”她杏圓的黑眸裡笑意不變,看起來非常溫柔可愛,“我是不是也隻能遵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