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沉默。

有人問：“什麼叫‘女為悅己者容’？”

“裝扮就是戴上伴侶一族的紋飾的意思吧？”

“心儀之人？幼崽就已經有心儀的天人了嗎？”

鈴鐺師長咳了咳，把越來越大的議論聲壓下來，再次問道：“有沒有具體一點的方式呢？”

司明月：“比如穿一身漂亮的衣裳……”

眾妖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

花花綠綠，款式多樣，總之是他們最喜歡的款。

司明月：“畫一個好看的妝容……”

眾妖麵麵相覷。

什麼是好看的妝容？

那得需要眉黛、胭脂、花紅、鉛白，這裡哪樣看起來是有的嗎？

司明月：“……再不濟，可以梳個好看的發髻！”

“發髻是什麼？”策問。

他們這些妖中，要麼是短發，要麼披發鬆散，塗山素算是最愛打扮的了，那也不過是在發梢編了些彩結而已。

發髻那是另一個維度的東西 。

鈴鐺也很感興趣，她捋了一把自己粗暴紮成束的長發，問：“在頭發上做文章嗎？會不會太難了一點？”

事實上，司明月自己，如今也隻是粗粗挽了結而已，用的還是僅剩的一根發帶。

“發髻是可以通過簪、釵、絲繩、金銀絲、凝刨花等做出特定樣式的，不僅能讓頭發不再鬆散，而且增添了風韻，並不算難。”她說。

如果說人和妖有哪些共同的愛好，那麼愛美肯定是首選。

即便聽不懂什麼是簪，什麼是釵，妖們也能模糊地分辨出“發髻”是美的，而他們可以用這種美，打動心儀的伴侶。

他們望向幼崽的眼神就又開始閃閃發光了。

連塗山素這個難伺候的主兒，都在心裡給司明月添了個形容詞：這個惡毒的、聰明的幼崽。

鈴鐺也聽得很是意動，問：“理論不如實操，你不如就在這裡給大家做個發髻出來，好讓我們也看看，到底有多好看。”

司·空空如也·明月對著這麼多雙幽幽發亮的眼睛，很是為難。

“我沒有那麼多工具……”

機智的小羊玄心給她遞上了一支靈力筆。

“……”你可真貼心啊。

鈴鐺慫恿：“你把樣子畫出來，我破例為你動用一些靈力，把它們做出來。”

就這樣，足足花費了一個小時，司明月畫出了十幾種簪釵和花鈿的樣式。她每畫一副，鈴鐺便憑空拓出一件一模一樣的實物，連其中一根簪子上小小的瑕疵都按樣子做了出來。

要是把鈴鐺帶回中洲，宮中的金銀匠都會哭的吧。司明月恍惚地捧著這些首飾想。

有了這些東西，盤發是綽綽有餘的了。

塗山素這時又發揮了她積極自信的能耐，一屁股坐到了司明月身邊，擠掉所有想躍躍欲試的妖，宣布：“我第一個來！”

她驕傲地一甩流水一般絲滑的雪發，發梢五彩的繩結就甩在了司明月的手上。

彆說，這把頭發，不管是發質還是發量，在中洲還真無人能比。

在所有人目光炯炯的圍觀下，司明月從中洲的小公主，暫且淪為了化外替人梳頭的梳頭丫鬟。

她認真地端詳了一會兒塗山素的臉。

不得不說，白狐族的小公主長得真心不賴，放在中洲，也是能寵冠後宮的那種水平。她的皮膚非常白，下巴微尖，襯得眼眸大而上挑，很惹人的遐思。或許狐媚，指的就是這種麵相吧。

無所謂啦，人生得美，什麼發髻都好看的。

於是她選了一個自己最拿手的朝雲近香髻，先將頭發高束成一把，後分四股，每股單獨擰盤固定，再將四股相互交疊，在頭頂微偏，又在發間插了珠花金鈿保持穩定，最後在朝雲頂間斜插了一支深翠絳色點鳳釵，鳳銜流蘇迤邐垂下，在髻邊劃出了一道優美的耀眼弧線。

按司明月的目光來看，這朝雲近香髻編得並不好，她無法像以前貼身伺候的大宮人那樣，完美地收束每一根細碎的散發，也沒法把幾股發髻擰得又結實又飄逸，於是皺著眉又整理了幾遍，這才勉強過關。

塗山素麵前有一張鏡子，鏡子裡映著如雪高髻，微微偏挑的俏麗模樣。她幾乎屏住呼吸，將剩餘的披發攏在一邊肩旁，眨了眨眼。

鏡子裡從未見過的美麗少女，也向她眨眨眼。

她從未感到自己的腦袋如此有分量過，因此轉頭的時候也小心翼翼，生怕動作幅度一大，腦袋上的東西就散了一地。

“好看嗎！好看嗎！”塗山素叫道。

她的馬仔們發出了驚喜的尖叫：“好看！”

於是塗山素捧著鏡子站起來，維持著僵硬而奇怪的姿勢，在眾妖跟前炫耀了一圈，兩隻碧綠的眼珠滴溜溜轉動，閃耀著欣喜的光芒。

眾所周知，公主光彩照人，梳頭丫鬟有功勞嗎？

有。

梳頭丫鬟會有獎賞嗎？

沒有。

雖然沒有犒勞，但保證能者多勞。

“能者多勞”的司明月呆怔地看著一分鐘內就憑實力強弱排好了隊、等待做頭發的同窗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