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眉姐姐均是不解地看向陵容,陵容神色凝重道:“陵容在家中時曾發過一次體熱,那時我娘為我請來一位大夫開了一個方子,其中便有連翹和茺蔚兩味藥。因我家中的用度緊張,我娘便問了方子中哪些藥治體熱是最好的,大夫說連翹和茺蔚味苦性寒,藥性最好,我便也記下了。可是眉姐姐說這方子是為了調理身子,便於有孕的…我記得溫太醫開的藥,吃著都是滋補暖身的,怎麼這個方子卻反其道而行之?女子本就體弱,若是再服寒涼之藥,豈不是更難有孕?”4
我聽完這話不禁欣慰,幸好我沒有因為上一世就將陵容越推越遠,她心思細膩,又通製香,有她在身邊,我許多事做起來都方便了許多。
眉姐姐聽完這話神色瞬間冷寂下來,轉而擔憂道:“這麼說來,這方子怕是有詐…”
我見眉姐姐已想通,立刻乘勝追擊:“許是有人見姐姐求子心切,便故意引起姐姐注意,好通過此法暗害姐姐。姐姐平日裡與江太醫無甚交集,為何突然向他求藥?”
眉姐姐解釋道:“是上次我和齊妃、敬嬪、曹貴人、欣常在一同在皇後宮中閒聊,皇後說皇上子嗣不多,該找個穩妥的太醫為嬪妃們調理身子,曹貴人便舉薦了江太醫,皇後也認同,隻是皇後說此事還需與皇上商議,便將此事揭過了,但我聽到她們這麼說便留了心…”
眉姐姐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低,我知道眉姐姐也察覺到了不對,便開口問道:“姐姐是否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眉姐姐輕蹙蛾眉:“但是曹貴人不是華妃的人嗎?怎麼這回倒像是跟皇後串通好了似的?”
我聽著本也有些不解,突然我想起上次在皇後宮中的場景——眉姐姐看著溫宜時眼神裡滿滿都是欣羨,那時皇後和曹琴默都在,定是注意到了。
我思量片刻,揣測道:“曹琴默心機深沉,雖然她效忠於華妃,但是她也從未在明麵上與皇後作對。人們常說,狡兔三窟,連兔子都知道為自己留後路,更何況是曹琴默?而皇後向來是暗地裡使壞,並不會在明麵上與人為難。想來這回她二人沒有串通,隻不過是皇後見曹琴默有所圖謀,便順水推舟罷了。畢竟曹琴默若是目的達成,對皇後而言,並不是壞事。”
陵容聞言也表示讚同。
眉姐姐神色中露出幾縷慌張:“嬛兒,你說她們為何這麼做?若隻是讓太醫壞了我的身子,我一旦讓其他太醫為我診治,她們不就敗露了嗎?她們究竟想怎麼做?”
畢竟我不通藥理,若是我合盤托出她們的計劃,姐姐可能會生疑,於是我讓姐姐彆急,先把藥方收好,謄抄一份送去給溫太醫問問,姐姐也點頭應下。
我見此刻時機正好,便問道:“姐姐剛剛說到的茯苓是何人?”
眉姐姐不甚在意:“前幾日內務府送來的宮女,我見她製酸梅湯的手藝不錯,人也伶俐,便讓她近身伺候了。”
我故作疑惑道:“內務府新送來的?可我和陵容身邊似乎沒來新人,姐姐身邊可是缺人手?”
眉姐姐搖搖頭:“不曾缺人,是黃規全說圓明園物件不豐,多個人伺候更妥當…黃規全…”
我接著眉姐姐的話說道:“姐姐可還記得,黃規全是華妃的遠親?”
眉姐姐點頭。
我繼續道:“姐姐不覺得奇怪嗎?先是曹琴默和皇後引起你對江城的注意,再是開了一張助孕的方子,最後由黃規全送了個新的宮女到你身邊。而曹琴默黃規全和江城,三人皆與華妃有關…姐姐,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個茯苓,嬛兒覺得還是有必要查一查的,姐姐覺得呢?”
眉姐姐聽我此言,深以為然,即刻吩咐采月去留意茯苓的一舉一動。
隻要肯費心去查,必定能查出個結果來,我不信這麼一個小宮女能算無遺策。
此時,正好有小太監進來通傳,說是有個太醫在宮外候著,準備給眉姐姐請平安脈。
我知道是劉畚,遂故意留了下來,想看看這位劉太醫的騙術究竟如何。
劉畚進來請過安後,被眉姐姐聽出他的濟州口音,二人便聊了起來。
聽見眉姐姐的語氣稍顯親厚,我笑吟吟地說道:“姐姐這下可聽到鄉音了。”
我繼而轉向劉畚道:“不知劉太醫是何時進太醫院供職的?我竟從未見過。”
劉畚垂首答道:“微臣是今年年初才進到太醫院的,此前一直在濟州。”
我眉眼淩厲地盯著他:“哦?那劉太醫此前在濟州哪家醫館懸壺呢?沒準眉姐姐還去過呢。”
眉姐姐聽了這話也問道:“是呀,劉太醫,濟州的醫館也不多,你說來我想必是知道的。”
劉畚的眼神飄忽不定,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過就是在一家不起眼的醫館罷了,小主千金之軀,怎會貴步臨賤地,想必是沒聽說過的。”
我卻不肯輕易放過:“劉太醫既能進宮侍奉,又何必妄自菲薄?若無甚才乾,太醫院又怎會覓得劉太醫進宮?照劉太醫的說法,宮中聖手豈不都成了沽名釣譽之輩?”
說著我還輕輕瞥了他一眼,隻見他額頭上出現了細微的薄汗,重活一世,他這點子伎倆在我麵前真是不夠看的。
眉姐姐見狀覺出不對,便輕咳了一聲:“劉太醫若不想說就罷了。隻是我倒想知道,我並未傳召太醫院來請平安脈,怎的劉太醫竟主動來了?”
劉畚立刻跪倒在地,顫聲道:“是江太醫說貴人小主近來身子欠安,但江太醫抽不開身,便著微臣來為小主請脈。”
我與眉姐姐陵容對視一眼,隨後向眉姐姐說到:“既如此,我們就不打擾太醫為姐姐診脈了。”
說著,我牽過陵容的手向屋外走去。
走了好一會兒,陵容才開口:“這個劉畚似乎不是良善之輩,姐姐怎麼留眉姐姐一個人,這樣就走了呢?”
我搖著扇子悠悠笑道:“請君入甕,才能甕中捉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