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姐姐有孕的消息當晚便傳遍了後宮。
次日,皇上下旨,賜沈貴人封號惠,另賞綾羅綢緞、珍寶玉器不計。
連太後也命孫姑姑送來一支和合二仙的金簪。
畢竟皇上子嗣不豐,後妃有孕已經足夠令人欣喜,更何況還是太後欣賞的眉姐姐。
眉姐姐收到這支金簪自然喜不自勝,可我卻突然想起上一世華妃說,這簪子是太後懷十四爺時所戴。
上一世的我還未曾細細琢磨這番話,如今我對朝堂之事卻心裡有數。
皇上最是多疑,但凡是牽涉動搖皇位之人,他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人。
父親不過是收藏了一本錢名世的詩集,皇上便幾乎滅了我甄家滿門,更遑論曾參與儲位之爭的十四爺?
上一世,眉姐姐被人誣陷固然令皇上失望,可為什麼皇上卻偏偏拔下這支簪子還說眉姐姐招搖?
如此想來,皇上怕是不喜這支簪子了。
於是我找了個時間把這支簪子的淵源告訴了姐姐,姐姐聽後也深覺有理,便將簪子放置在首飾盒裡,不再戴了。
而就在我去給皇上請安的某日午後,我見到了弘曆。
他還是那個滿臉寫著倔強的孩子,一動不動地跪在勤政殿前,想見一見自己的父親。
我觸動情腸,便跟上一世一樣,吩咐蘇培盛為他準備一碗解暑的蓮子羹。
隨後我便去藕魚池旁等著弘曆來找我。
這一世我不知自己會否生下阿哥,而就算我生下了阿哥,依著弘曆的脾性和才乾,皇位落入誰手也未可知,所以我不如同上一世般,與弘曆處好關係,我將來也多一重保障。
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主動來尋我不說,在我的一番提點一下,已然知道若想出人頭地,唯有加倍刻苦。
而我也在與他分彆後,安排槿汐找個穩妥的人多照拂弘曆的起居。
直接派個人給他太過打眼,也容易讓皇後華妃等人起疑心,不如時時與之私下聯係,這樣也不惹人注意。
如此,弘曆與我的聯係算是搭上了。
兩日後,我去到繁英閣探望陵容。
一方麵我想問問她身子調理得如何,畢竟上一世她落得無家無子的下場,我希望她這一世能幸福美滿;另一方麵,溫宜的生辰也快到了,我與陵容的寵愛也該更進一步了。
白天日頭毒,我挑了傍晚時分過去,去到繁英閣時天色尚早,陵容正拿著一件明黃色的錦緞繡著什麼。
我靜靜看著這副場景,陵容,果然有她的動人之處。
這般歲月靜好的模樣,怕也是皇上心底的柔軟。
過了好一會兒,陵容才終於察覺到我站在一旁。
她忙起身,一邊用帕子拭乾手心裡的汗,一邊嗔怪道:“姐姐怎麼悄沒聲息地來了,倒顯得陵容不識禮數了。”
我笑容滿麵地坐下,點了一下她的鼻尖:“誰讓我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美人刺繡,此等美景怎能破壞?”
陵容麵頰飛紅,扭著帕子羞澀道:“姐姐又取笑我…”
我見四下無人,便拉過她的手,低聲道:“陵容,溫太醫給你開的藥你可有按時服用?”
陵容這才抬起頭看著我道:“一直有按時服用,姐姐怎麼這麼問?”
我語重心長道:“這寵愛是最飄渺無依的,唯有子嗣傍身,咱們才算終身有靠。我是看眉姐姐有孕了,這才來問問你,看看我何時有幸做你孩兒的姨娘呀?”
話說到後來多了幾分玩笑的意味,陵容原本聽著還好,後麵又忍不住羞紅了臉:“姐姐…”
我見她如此害羞,便扯開話頭道:“好好好,你隻要記得按時服藥即刻。你這是在繡什麼?”
誰知陵容聽了這話臉更紅了,她小聲答道:“我見皇上的寢衣有些舊了,便想著縫製一件…”
陵容的少女心思展露無遺,我恍惚間看到上一世的自己,也是這樣滿心歡喜地為心愛之人縫製新衣,可惜啊…
收回思緒,我含笑道:“這有什麼好害羞的,你一心一意為皇上,皇上必定高興。隻是,這終究是小心意,如今有個機會能讓皇上更看重你,你可願試試?”
陵容看向我的眼睛中露出些許疑惑的神色,我湊到她耳邊細細道來。
語畢,陵容思量片刻,點了點頭。
此後數日,隻要是我與陵容不伴駕的日子,我倆都是上午陪著眉姐姐,下午和晚上聚在一起練習著歌舞。
終於到了溫宜生辰這一日。
各宮嬪妃都盛裝出席,妝扮一新。
此番盛宴,主角自然是有孕的眉姐姐和溫宜的生母曹琴默,故而她二人的席位離皇上最近。
我與陵容位分不高,於是坐在華妃、齊妃和敬嬪之後。
開席後,照舊是尋常的歌舞表演,皇上想是看膩了,常在無人注意時與我相視而笑。
我在應對皇上濃情蜜意的目光時,不由分神想著:允禮果然沒來,這樣也好,免得我見了他失態。
而我也為了避免與允禮相見,便一直在席位在坐著,並未離席。
開席沒一會兒,端妃來了。
她平靜的麵容在見到我的那一刻有些微的波瀾,隨後她與皇後的對話直惹得我想發笑。
佳人?說是故人恐怕更貼切一些。
隨後,端妃給溫宜送上了項圈,便離去了。
而曹琴默則在這時提出要各姐妹抽簽一展才藝。
皇上聽了也覺得有趣,便允準了。
曹琴默依舊提出由她來為眾人抽取題目。
皇後為溫宜書寫一個壽字,眉姐姐撫琴一曲,敬嬪填詞一闋…
最後,我聽到曹琴默的聲音響起:“莞貴人,請作驚鴻舞一曲。”
終於來了。
隻見曹琴默抬著下巴,驕矜地看了我一眼,我則靜靜地看著她,嘴角泛起一縷微笑。
曹琴默與我四目相接,有些驚疑不定,她許是想不到我會是這個反應,於是她原本想對皇上說的話竟生生卡在嘴邊,說不出來了。